韩舒樱吸气,身体被她摇得来回摆动,像根面条。
门口四处找人的叶俊茂和于凤霞听到声音,也跟了过来。
韩舒樱,我们急死了,还以为你丢了。
见三个人都盯着自己,要一个解释。
一阵沉默。
韩舒樱有气无力:刚才人多走散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见他们怀疑的眼神,她摆烂道:不是要逛商场吗,逛啊,走吧!说完,率先进去。
于凤霞看了眼旁边叶同学,对韩香娣道:香娣,这回你跟紧你姐,可别再走散了。说完又道:俊茂同志,你也跟着她们吧,我们四个走的紧凑点,如果走丢了,大家就在商场门口汇合。
好。
呀,那边有香皂和雪花膏,姐。韩香娣拽着她衣袖,知道她爹给了她姐两块钱。
雪花膏。韩舒樱立马看过去,好用吗?
这两天洗脸没有洁面乳像没洗过一样,洗完脸上不涂东西,没有安全感。
但她看柜台,人家要票的!有钱还不行,必须搭票一起买,她们有个屁票啊!想起她那摆满三层化妆桌全套专柜银座护肤品,像做梦一样,谁能想到现在她连袋雪花膏都买不起呢?
她咬牙切齿,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群魔乱舞,丧心病狂,一毛没有。
姐,你说什么?
没说你
一行人顺着商场人流向里走。
韩香娣东望望西望望,大开眼界,她从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商场。
光一层就卖许多东西,北侧自行车、零配件,半导体收音机灯泡电线,还有锅碗瓢勺、扫帚簸箕、火炉火筷等日用品。
东侧钟表眼镜,文化体育用品,南面茶具、暖瓶、脸盆、盆架。
中间那片儿是人最多的,卖化妆品、洗涤用品和一些小商品,牙膏牙刷梳头油,肥皂香皂雪花膏,针线纽扣应有尽有。
叶俊茂凑到韩舒樱身边,见她往化妆品柜台看,他大方道:韩同志,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我有票。
你有票,你有票有什么用啊?你的这张票能送她回现实吗?
不买。
我给你买雪花膏吧?
不用破费。
应该的,梳头油呢?我看女同志都喜欢这个。
韩舒樱拒绝不掉。
姐,姐!旁边还有个跟屁虫,一个劲地摇晃她,两人一边一个,韩舒樱头要炸了,从兜里掏出四毛给便宜妹妹,打发她乐得颠颠去了。
于凤霞跑去柜台边问东西价格,叶俊茂在旁边大着胆子问面前精致漂亮的女同学,连无精打采甩着辫子都好看:舒樱同学,你觉得,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
韩舒樱低头手指掠过额边发,余光瞄了他一眼,又回到柜台上。
你很好!
我不配。
不不不,你配!你配!
她委婉道:同学,你是城里人,有工作,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我家里农村的,帮不了你什么
他没有听懂,立马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农村的,你这样就挺好,你要是没想好,不用现在答复我,我可以等,我一定好好表现,好好在你面前表现!
韩舒樱无话可说。
别爱我,没结果,除非剧本选择你和我。
她没再作声,再说下去就烦了,几人买了些小东西继续逛,商场二楼卖各种服装鞋帽,什么汗衫背心、毛衣毛线、布匹棉花、蚊帐床单,无论是男式中山服、军便装,还是女式花衬衫、棉袄罩衣,统统都摆在柜台里卖,还有一些不同样式花色的衣服用衣架挂在后柜上任人挑选。
可惜她要钱没钱,要票没票,什么也买不了。
只能看着周围省城的人,在柜台挑挑拣拣。
没见过世面的韩香娣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两三年没有新衣裳了,家里也没有布,只能拣她姐姐的,现在看到这么多花衣裳,还有成卷的布匹立起来,那么多,那么多,全部放在货架上或平放在柜台上,摆了一溜,有平布,的斜纹儿,各种颜色,眼花缭乱。
标着府绸、哔叽、灯芯绒、华达呢、省城果然物品齐全。
点心区人最多,快过节了,桃酥,各种酥皮点心,江米条果子都有人抢,一打听价格一盒四块钱,叶俊茂买了一盒提在手里。
这个年代收款方式挺特别,韩舒樱好奇地仰头多看了一会,在每个收款台的上方,拉起了一条条铁丝,通向每个柜台,售货员卖了货后,会将顾客的钱和小票,用铁夹子夹在铁线上,然后一推,铁夹就顺着铁丝滑到收款处。
收款员收款后,把盖了收款章的小票与找回的零钱一同夹在铁夹上,再推回原柜台,由售货员交给顾客。
四人在商场逛了两圈出来了,叶俊茂大方请她们去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馄饨,下午两点坐车回樱桃大队,到韩舒樱家的时候,叶俊茂还将中秋礼盒送上,养母李绢表面高兴接过,心里有点不乐意,彩礼只给五十,太少了,要不是看他也是城里人,她肯定不答应,比头一个城里小领导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