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感情的开始,就如乔鲁诺所说,很普通。
没有童话故事里公主与王子那般的一见钟情。
非常普通的一个温暖的下午,乔鲁诺放学回家的路上用妈妈给他的零花钱买冰激凌,自从他帮了一名黑帮,家里的继父不再打骂他,妈妈也发现他经常被继父故意忽视饿肚子,便盯着继父给他零用钱。
不是哪个孩子都有钱买冰激凌,有时乔鲁诺会给想吃但买不起的买一份,不过今天,在柜前犹豫的是名亚洲人。
就是你。
你嘴里嘟囔着意大利语,到底哪个好吃,好纠结好纠结。乔鲁诺拿着手里的冰激凌,舔几口,说,开心果与巧克力的好吃。
“诶?!”你夸张地转过脸,“谢谢你哦,小弟弟!”
“不客气。”乔鲁诺平常地收下你的口头感谢,正常地回家。
其实他觉得每个都好吃,但这样说的话,你会更纠结吧。
之后的几次,隔几天,他就会在这家店碰到你,你认出了他,并告诉他你觉得开心果味很怪。
乔鲁诺心想,你觉得好不好吃关他什么事,反正他喜欢吃,好吃爱吃。
除了在冰激凌店,偶尔也会在书店见到你。你与店主相谈甚欢,不过他不感兴趣,买完书就走了。
他最近在读侦探小说,除了知名的福尔摩斯系列,他还读了许多别的,最近就在读这几本玛维拉系列。
很少能有亚洲人写的小说在欧洲畅销,尤其是有较好的本土翻译。玛维拉系列照顾了青少年与儿童,写法没那么高深,又比儿童故事深刻得多。
其实玛维拉系列不能完全称为侦探小说,只是系列的第一部《人间嚎叫》,是主角玛维拉与搭档朝露在旅途中遇见各种凶杀案,去解谜并将凶手捉拿归案。
当时乔鲁诺在书架上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心在一瞬间被震撼。他一开始以为书被放错了,应该在恐怖小说的书架上而不是推理,然而店主说不是,并道这是近一年的畅销书,可以读读。
而当乔鲁诺读完,他终于明白起这个书名的含义——超越人性疯狂的杀戮,是人被压抑后在这冷酷又残忍的社会上留下的最后一声无人在乎也无人关注的嚎叫。
乔鲁诺对这本书的喜爱度不亚于《悲惨世界》,《悲惨世界》还有人世的温情甚至理想,而这本书的文字却如普通生活里藏着的一把刀,血淋淋地解剖,冰冷地注视,最终又温和地拥抱这社会里无解的疯狂。
之后的几本就不是完全的推理,每一本都有独立的故事主题,第一部是凶杀案,第二部是民俗,第三部是灵异故事。每一本都很好看,像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他也跟着体验了一样。
他开始想象写出这种书的作者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有一双慧眼、一颗智慧的大脑,双腿走遍了世界各地吧。
花两个星期读完《奇诡日记》,他迫不及待去书店找下一本,讲政界阴谋的。你恰好也在,还是在与老板聊天。乔鲁诺去收银台付钱,耳尖地听到,你竟然就是玛维拉系列的作者。
“啊呀,又见面了。”你再一次认出他,对他亲热地笑,“听老板说你最近一直在读我的书啊,这么好看吗?”
“……嗯。”乔鲁诺有些不知所措地点头。
想不到在冰激凌店纠结口味、又说开心果味不好吃的亚洲人居然是自己喜欢的作者,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这种一上来就自然熟、还很热情的人,事实上他以前就没怎么见过,大部分对自己都很冷漠,甚至敌意,就因为自己是亚裔。
就算因为自己救了黑帮而让自己不被欺负,换来的刻意的殷勤也让他不自在。他只想正常地与人交流。
“那个……”乔鲁诺暗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很喜欢您写的小说……”
说到这里,却卡壳了。心中有许多话想说,每一本的细节、他的感想,学校里也有同学喜欢看,但是想法都很肤浅,只有他理解到里面的内核产生共鸣,只有他与作者产生了共鸣,却无人能知。
太多、太繁杂,这让他的舌头打了结。
而你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能理解他的心情,转头对老板说笑,“这孩子太喜欢了,都不会说话了,我和他聊聊。”
老板乐得发笑,乔鲁诺意识到被笑的是自己,脸有点红,紧接着,被你拉走。
你请他吃了甜品,和他聊天,好奇地问他布丁吃起来什么感觉,喜不喜欢,为什么喜欢,为什么讨厌。又聊到开心果味,你是觉得坚果用在甜品上好奇怪,作为点缀也就罢了,居然制成整体的口味。
“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乔鲁诺感到奇怪,又费解,“你的观点和书中好不一样。”
“我不喜欢是我不喜欢,可是别人是别人啊。”你支起下巴,“如果是自传,我当然会写我自己的感受,但我目前还没有写自传的打算。”
“……?”乔鲁诺皱着眉歪头。
“你明白吗?我要写得客观,就要去了解、去记录、去取材,我要知道不同人的想法,面对同样事不同的视角与观点,去研究内里是怎样,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才能在故事中还原。”
“……”乔鲁诺费解着点头。
他又心想,果然是玛维拉系列的作者,如此不带个人情感地解剖,和他读书时感觉到的一样。
你是如此好奇,如饥似渴地向这个世界向着人们吸收养分,将所有人与物分解,化为自己的灵感与知识,铸成一个新的世界。
乔鲁诺不免升起敬佩,你痴狂地沉溺于构想世界,敬业程度让他都感到几分恐怖。
而你在写新书,乔鲁诺心潮澎湃,想看作者的草稿,又想着能不能把自己写进去。
乔鲁诺问起你新故事的构想,你犹豫,因为你想给玛维拉换一个搭档,乔鲁诺惊讶。
“为什么?朝露不是挺好的吗?”
“唉……不是这样啦……”
你吞吞吐吐,乔鲁诺这才知道,朝露是你前男友的书中形象,而你刚与前男友分手。
“就很烦啦……不想写他……”
听你这么说,乔鲁诺蠢蠢欲动的心,生出大胆的想法。
“那个,搭档可不可以写我呢?”他暗地吞了下口水,“如果能写进您的书,我会非常荣幸……”
而你思考片刻,真的同意了。
乔鲁诺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又兴奋激动过,尤其是你为了塑造一个新的角色,不断在他身上取材,那么聚精会神的关注,还是自己喜欢的作者,他的心砰砰直跳。
从没向别人刨露自己的心,当他说起自己的故事,不免紧张——怕你说他不好,但你像玛维拉对待所有受害人与凶手一样,不管他是否罪恶肮脏与美好,都宽容地包容。
当他放假,你还会带着他出国旅行,说是感受玛维拉与新搭档旅行是怎样的,坐在飞机上,乔鲁诺又忍不住想,曾经你是不是一直与男友到世界各处旅行。
自己可以代替他吗?
想要取代他,拿到这个位置。
乔鲁诺很喜欢被你拥抱的感觉,你不带任何目的与特别感情的肢体接触,他明白你只把他当弟弟,很多时候甚至宠着说话,可这种发自真心的宠爱与偏爱,他以前从未感受过。
就这样被你牵着小手,在欧洲各地旅行。你诉说着曾经的经历,带他感受这世界各处的不同,讲述人文,讲述历史,又讲一些八卦……吃不同的食物,去富人区,去穷人区,去城里,去山里,去工厂……
你是多么万能的人啊,那么有人脉,跟谁都能交好,在你的世界里,他只是你心里的小小的一粒子吧。
与你睡在同一张床,半夜醒来看着你的睡颜,乔鲁诺失落起来。
虽然在你的构想里,新搭档是代替原搭档的位置,与玛维拉产生情感,可在现实里,你只把他当小孩子、当弟弟。每次你讲故事的时候都会撇清楚,角色是角色,不是真的要和他发生什么,可他忍不住幻想,为什么不可以呢?
既然书里可以取代那个位置,为什么现实里不可以?
每当你讲述玛维拉与新搭档的故事,乔鲁诺想象的都是你与他自己。
等他小学毕业,要去初中住宿,你却回去找前男友,乔鲁诺心里害怕,难道你要复合吗?
虽然新书已经发表,但他不希望代表自己的新搭档如同一个路人甲,被旧人刷下去。
乔鲁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没有手机,与你分开的半年,他只感受到煎熬。
如果你不再管他了,他真会因爱生恨说不定——
在他想办法开黑车干坏事搞钱的时候,你回来了。
好不容易的重逢居然这么不妙,你在他身后追他,他居然喜欢这种被你追逐的感觉,又不想被你轻易抓到——想让你在他身上费心,想让你关注他,想让你此时的眼里只有他——乔鲁诺不断地跑,直到被你追上。
“乔鲁诺!你怎么可以偷人家东西!”你生气地拽住他,“快还回去!”
明明是在被你斥责,他却只觉得兴奋与高兴。
他不想再被动了,不想再放过,不管怎样都要你和他谈恋爱,不是随便玩玩,要认真的。
你为什么会答应,乔鲁诺不知道,但他只在乎能不能与你在一起,其它的,以后再谈。
乔鲁诺自认为你是同样爱着他的。
他不管,反正你是爱着他的。他就这么想。
正如你所言,初恋都是些没有缘由的冲动,无法克制。
“什么?你要去日本?见岸边露伴?”乔鲁诺听闻这个消息,瞪大了眼。
“对啊,他说能解决我的失忆——”
“我也去。”乔鲁诺打断你的解释。
“你学校怎么办?”
“请假。”
反正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找那个分手以后还时不时和你发消息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