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尔紧紧抱着她, 目光空洞,脑子轰鸣, 似是听不到周围嘈杂声,只是一味地输送灵力。
鲛后楹婳命令众将士让开, 捧着一个水晶匣子近前。匣子打开的一瞬, 一道奇异流光闪过,她拿出塞到白婼口中。
丹药顺着血液滑进白婼肚腹, 然而心脏破碎,又岂是普通丹药能救回来的。
握着那已无脉象的手腕,楹婳轻声哀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告别之言。她与白婼一起长大,自小情同姐妹,在还未成婚之前,她们甚至还彼此约定以后要成为姻家,纵使后来做不成姻家,并且有着君臣之别,她也一直把她当做姐妹看待。
万年来的安稳,让她从未想到鲛族会有此浩劫,也未想到会与年少的挚友生死相隔。
二长老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樊尔手臂制止:“你就是耗尽灵力,也救不回白将军。”
樊尔双目通红看向他,声线暗哑:“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
闻此话,楹婳心疼不已,樊尔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上那双红肿的柳叶眼,她不知该如何劝慰。捏紧手中水晶匣子,她出声吩咐大长老:“去拿吧。”
“不可,那是能在危难事护您性命之物,不可… … ”
“此刻便是危难之时,快去。”
楹婳厉声打断大长老。
犹疑稍许,大长老未在劝说,转身前往浮碧宫。
初代鲛皇鲛灷临终前曾留下两枚上古灵药,可在危难时救鲛皇鲛后性命,一直由历代长老们保管。万年来海不波溢,所有人都以为永远不会用到。
白婼只是一个将军,于公于私都不该给她服用,可于楹婳而言,生命平等,樊胤已经因救琉年牺牲,她不能再让樊尔失去母亲。
大长老很快取来一枚上古灵药,灵药有些像树根,拇指大小,散发着清香,看起来极其不起眼。
楹婳是头一回见传说中的灵药,以为他是故意糊弄,当即冷了脸。
大长老明白她误会,忙解释:“这便是灵药,只是长得有些不甚美观。”
将信将疑接过,楹婳不敢再耽搁,施法其上,开始救治。
白婼只剩一口气吊着,原本扩散的瞳孔随着灵药的蔓延,正在逐渐恢复生机。
见母亲还有救,樊尔松了一口气,裂开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心口的血窟窿发出皮.肉生长的声音,这是他此生听过得最悦耳之音。
所有屏住呼吸的鲛人,在这一刻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负伤的南荣舟艰难起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游向在与蛇妖交手的琉璃。
琉璃余光瞥见未穿铠甲的他,侧头匆匆扫视一眼,问:“你是… … 南荣舟?”
南荣舟粲然一笑,用手背抹去脸上血迹,反问:“少主是如何猜出的?”
“声音听多了,不难猜出你的样子。”
琉璃回答的一本正经,南荣舟却嬉皮笑脸:“少主平时会时常幻想我的模样?”
“没有… … ”本能否认之后,琉璃凝眉专心对付蛇妖,显然不想再搭理。
南荣舟撕下一片衣襟,缠住流血的小臂,从侧面刺向蛇妖。
万君闪身躲开南荣舟的剑,掌心同时凝聚灵力击去。
本就受伤很重的南荣舟实在难以躲开那一掌,连连后退,吐出一口鲜血。
见此,琉璃睃了他一眼,严峻提醒:“既然伤重,便不要再逞强,你若死了,发愁的是占卜师和长老。”
知道蛇妖不再是琉璃对手,南荣舟扬唇浅笑,没再执意凑上去。先前蛇妖是真身,他在那巨大蛇尾下没少受伤,后背被击打数次,每一次他都有一种五脏六腑被击碎的错觉,牙齿缝里都散发着血腥气。
方才裂开嘴对琉璃笑,那一口血牙一定很难看,他想。
想到君父与两位鲛族将军,琉璃出手更加狠戾,幻化出的冰刃一次比一次急。
万君四肢和身躯已满是血污,冰刃穿透之处寒意刺骨,冷的他牙齿打颤。蛇血寒凉,进入蛇妖身体的这几百年,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然而此刻,他才发现那蔓延全身的寒凉血液并不是这世间最寒之物。
还是做人好啊,虽然寿命短暂,但至少血液是灼热的,可以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在活着。数百年来,他栖身在潮湿阴暗的山洞里,如同最卑微的蝼蚁,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
后来,有一群术士突然出现,听他们提及鲛人蝾螈,他才想起琉年和樊胤,才想起生前的亡国之仇,没有任何犹豫,他决定与术士合作,找鲛人报仇。
在决定复仇的那一刻,万君便觉得进入蛇妖身体是契机,寻鲛人复仇的契机。
只是,而今看来,覆灭鲛族似乎有些困难。
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锋利冰刃袭来,瞬间刺穿腰腹。万君身体不受控制后退几十丈,最后被死死钉在一块礁石上。他握住冰刃想要拔.出,双手很快覆上一层冰霜,冰刃却未动分毫。
琉璃紧跟而至,虚浮于上方,居高临下睨着他,双掌结印,幻化出一柄足有十五尺的锋利长剑,散发缭绕寒气。
万君并不惧直指自己的冰剑,而是咧开嘴笑了,满口血污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更加可怖。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她和庚儿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