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柯桦学着他的口吻,粗着嗓子,语气略显霸道地说。
那颂顶着风和砂子笑出声:“你他妈就是欠揍。”
“来揍。不揍不是人。”
电话突然中断,那颂又拨过去,这次柯桦没有接。
雨点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狂,大有把所有都卷上天的狂劲。路上的树集体向在风雨中前行的傻子们60°鞠躬。
一对情侣,男生牵着女生的手边跑边笑,女生顶着书包边跑边叫,两个人跟脚下踩着尖叫鸡似的。
那颂忽然放慢脚步。
人家是情侣,他呢?
一片树叶啪地拍在他脑门上,国槐的齐刘海在狂风里疯狂抽搐,甩在他半边脸上。
管他的!
劳资乐意!
有能耐劈死他!
他拔腿狂奔,从情侣身边跑过去。男生见有人超越自己,拽着女朋友加速,女朋友变成双脚踩尖叫鸡,叫声刺破苍穹,一道雷咔嚓劈下来。
“咔嚓——”
“咔嚓——”
路旁的树猝不及防砸过来,那颂猛地向前一窜,折断的粗枝从他后脑勺划过,有什么东西划了他后脑勺一下。
后背刷过电流,冷汗呲呲从毛孔往外冒。
“卧槽!”
“窝日!”追在后面的男生拽着女朋友强行刹车才没被断枝砸到,两个人吓得抱在一起,心有余悸地看着被拦截在对面的红毛。“你,没……”
“轰——咔嚓——”
那颂回头打量了小情侣一眼,见那俩没事,继续往前跑。
商业街距离教师家属楼并不远,平时走过去十分钟。可是,现在,那颂觉得他跑了有一年了,大有夸父逐日累死、渴死的感觉。
怎么还不到,为什么这么远!
木头会不会被劈死了!
傻逼不会推着单车在雨里走吧!
操!
家属楼的小路尽头拐弯就是商业街,那颂看见拐角跟看见亲妈一样,眼睛瞪大,眼里迸出兴奋。四周的建筑、树木、远处的灯火仿佛未干的水粉画,暴雨冲刷掉了所有颜色,混在一起又被雨雾蒙住。
他踩着积水穿过马路。
世界塌了!
崩溃了吗?
快点。
再快点!
一步跨过人行道,冲过拐角,商业街灿烂的灯火猝然闯入视线里,蒙着雨雾仿佛被闪电划开的另一个诡异的平行世界。有什么东西从那个世界里闯出来,暴雨中挺拔耸立如寒山,裹着一身炫丽灯火向他冲过来。
木头……
那一刻,那颂忽然觉得世界崩的好!
就这样崩了塌了算了。
不能互为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狱。
一条手臂铁棍似的拦腰搂住他。
那颂只觉得五脏六腑要从嗓子里挤出来,张嘴要骂,上下气流对冲,卡在喉咙里,呛得咳嗽起来,咳得比雷声还要大。
柯桦揽住那颂向后退,退到窄窄的雨檐下,又从那颂手里拿过雨伞撑开,举到头顶。
“傻吧你!”
“你有病!”
两句话同时出口,两个人都怒瞪着彼此。一副恨不能马上打一架的气势。
粗重的鼻息掺杂着雨声,柯桦大手盖、住那颂的脸,从上至下抹掉他满脸的雨水,把滴着水的流海撸到脑后,又把他跑歪的衣领拉正。衣领湿透了,怎么扯都粘在皮肤上,扯动幅度过大露出了挂着水珠的锁骨和……
那颂拍开攥着衣领的手,非常烦躁地骂起来:“你他妈是哪条腿有问题!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出去!车子呢!”
他往柯桦身后看。
柯桦只看着他:“哪条腿都没问题。”
那颂伸脚踹,柯桦躲开。
“跑出来干什么?”柯桦问。
那颂:“……”
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
“……雨中漫步,管得着吗?”那颂转身看向街上,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水坑,溅起的雨水很快漫上人行道,没过鞋跟,用不了多久就能淹过双脚。
柯桦拉着那颂又往墙根处贴了贴。
那颂望着雨忽然说:“如果,能穿回一个半月前,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柯桦说。
“有意思吗?”那颂不满地喊了一声。
“你说呢。本就是悖论。”柯桦看着雨,又偏头看他,“脑子进水,脑浆稀释了?”
那颂睨他,不想说话。
他很享受此时此刻,世界即将崩溃,他们立于伞下。
面对面,近在咫尺。
雨声很大,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柯桦的喘息,他跑得太快太急了以至到现在都不能平息……
他为什么跑那么快?
他急什么?
那颂忽然屏住呼吸。
目光从雨幕中收回,蓦地对上一双认真的探究的眼睛。
柯桦慢慢屏住呼吸。
攥着伞柄的手指一紧再紧。
雨幕中隐约能看到商业街的橙色灯光。
那颂脑中忽然闪过奶茶翻看的诗集的折页。
——我们,如此着迷,几乎不能说话。
他虽然没通读那首诗,也不知道它讲的到底是什么,但那句话他懂。
就像现在,这一刻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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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垫成这样,大家应该都感觉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