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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渡濑的安抚,对方大概是太需要找人抒发情绪,仍旧半点不肯停歇。
  “可不只是这样!我拜托过丈夫的朋友,如果刑事诉讼没用,那就提起民事诉讼。可他说,就因为这个原因,哪怕提起控告也没胜算。”
  关于这点,古手川曾听渡濑讲过,所以略知一二。其实就是所谓监管责任的问题。
  民法第七百一十二条和第七百一十三条,对不具备责任能力的人的治疗费用和赔偿问题做出了如下规定:无须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不过第七百一十四条第一项也规定,负有对无责任能力者进行监管义务的亲属,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也就是说,如果能证实罪犯患有精神疾病,不具备责任能力,那么根据民法上的赔偿责任条款,责任人就变成了对罪犯负有监管责任的亲属。但青蛙男一案中,凶手和配偶常年分居,加上精神疾病发作是突发性的,所以又适用以下条款:
  民法第七百一十四条第一项,作为负有监管义务的一方,若能证明履行了自身的全部义务,则无须承担相应责任。
  简单来说,就是刑法不予审判,民法也一毛钱都不判。站在遗属角度看,的确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古手川也不禁对遗属们感到同情,但面对卫藤的遗属,情况就不太一样了。毕竟卫藤生前,是一个拿刑法第三十九条做挡箭牌,让多名被告人免受刑罚的人权派律师。不过是他一直使用的传家宝刀砍到自己头上了而已,说是自作自受也不为过。
  然而他的遗属完全不把这些道理放在眼里。佳惠对着渡濑一口气说了十来分钟,全程只顾着自己撒气抱怨。她肯定没想过亡夫成功的背后,无数人和她流下过一样的眼泪。
  “反正我就是非常愤怒,愤怒极了,可就是没有办法。我想直接找律师协会反映一下,希望他们能推动废除刑法第三十九条。”
  卫藤要是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受呢?话说回来,改变法律的也不是律师。律师做的,是找出法律漏洞的事。
  古手川越听越来气。的确,卫藤是案件的受害人,但同时,他也是播撒下罪恶种子的元凶。拉拢精神鉴定医生,滥用刑法第三十九条,让罪孽深重的人逃脱刑罚。作为律师或许是优秀的,但站在受害人遗属和警方相关人员的立场来看,他甚至比凶手更为卑劣。古手川深知,这不是警察该有的想法,但他依然觉得卫藤被杀无可厚非。
  而拼命为那种人辩护的佳惠,在古手川眼里则显得格外滑稽。
  “夫人您刚才所说的,说不定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呢。话说我们有点儿和那桩案子相关的信息想告诉您,眼下可能出现了模仿犯。”
  “模仿犯?”
  “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佳惠看了看胜雄的照片,随即摇了摇头。
  “这是警方正在追踪的重要人物,还请您多加小心。毕竟夫人您独居,对吧?”
  “是啊。”
  “十五号的晚上到十六号期间,您也是一个人吗?”
  “十五号……是的,我一直一个人在家。”
  古手川注意到,渡濑一边听着对方的回答,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您儿子经常回家吗?”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一样,只会在盂兰盆节和正月露露脸。”
  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么这个房间应该只有佳惠的物品。古手川也跟渡濑一样,看了看室内状况,没有找到任何佳惠和他人同居的痕迹。
  理论上该问的都问了,该看的也都看了,渡濑留下一句让佳惠务必多加提防的叮嘱后,准备起身离开。
  看着渡濑的背影,佳惠略有些失望地问道:
  “可是,我可是受害人家属啊。凭什么还要被盯上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面对这句毫无自觉性的话,古手川忍无可忍:
  “这可不好说。”
  余光瞥见渡濑翻了个白眼,但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
  “什么意思?”
  “您的丈夫,作为律师想必是非常优秀吧?”
  “那当然。”
  “那您知道在法庭上打了多少胜仗,也就意味着招了多少恨吗?当然,这里面有些不讲道理的恨,不过也有理所当然的。既然当事人已经离世,那仇恨的矛头当然会指向遗属。”
  佳惠瞬间脸色大变。
  “浑蛋,你威胁可能成为警方保护对象的人,是想干什么?”
  刚坐到车上,渡濑就爆炸般怒骂起来。
  “还以为通过合作调查、跟别人组队,能让你稍微长进点,结果还是老样子。”
  “可是班长,这么一来,遗属会更小心谨慎,不是万事大吉吗?”
  “这就是你的借口吗?那万一卫藤遗属和胜雄勾搭上了呢?你怎么就不想想可能会让他们提高戒备呢?”
  “这……”
  “那起案子的所有被害人遗属,都有杀害御前崎的动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一个能操纵胜雄的人,都有可能。”
  渡濑坐在副驾驶座上,恶狠狠地瞪着古手川。
  “你小子学学怎么控制自己的感情吧。难不成打算一辈子把自己当新人?”
  古手川虽然表面服帖地耸了耸肩,但内心一点儿也不认可。其他案子另当别论,在和刑法第三十九条有关的案子上,拥护那些叫嚣着加害者人权的人,他实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