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声音止不住颤抖,夜如歌飞一般的朝倒在血泊中冷月倾奔去。脸上布满惊慌,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紧闭着眼的女人是他的皇后,是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女人。
“皇后……皇后……你醒醒啊!”一把推开压在冷月倾身上的木心,夜如歌颤颤的将她拥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的抚上她惨白若雪的脸。从指间传来的冰冷,让他的心猛的沉了下去。视线落在插在她腹部的那把匕首上,夜如歌带着决绝,一脸阴霾的转过身来,目光好似一条冰冷的蛇,杀气横生的缠上木心的脖子。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样子。
“是你吗?是你吗?”锐利的声音好似一把尖刀,紧紧锁着木心,夜如歌黑白交错的眼中一片猩红,一股毁天灭地的恨席卷而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呢?她已经够悲惨了,她要的爱,他给不起,她要一个孩子,他同样也给不起。为什么要杀了她呢?在他还来不及对她做出任何补偿时。为什么杀了她呢?她只不过是一个爱着且痛着的可怜女人。为什么要让他终其一生都活着对她的愧疚中?他最不想亏欠的人就是她。
“为什么要杀了她?”湮灭所有情绪,声音冰冷的好似经年不化的寒冰,夜如歌缓慢的放下安逸的仿佛睡着似地冷月倾,一步一步的,带着沉重,带着冷绝,带着哀痛,朝木心走来。
纵使她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也不会放过她。
带着暖意的风,一丝一丝的划过木心消瘦的脸,卷起她那银色的发。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一缕一缕的射进了,淡淡然然,飘飘渺渺的红,印染着木心惨白的脸。
薄薄的金光下,一袭白色里衣的女子,银发如雪,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眸光沉寂的好似一潭幽暗的湖水。那般飘渺,那般绝尘,那般不真实,好似轻轻一触,便会化作风烟消云散。
将所有的内力凝聚在一起,夜如歌高高的举起手,看着那个飘渺的似真似幻的女子,有一瞬间的颤抖,终的还是落了下去。
“噗……”好似羽毛轻飘飘的,飞起,落下,看着从自己口中飞溅而出的鲜血,木心浅浅的扬起眉梢,淡淡的笑起。沾染了血液的发丝,那般妖冶,那般刺目。
夕阳西下,缓缓倒下的女子,笑的那般决绝,不带一丝对凡尘的绝恋,满是羽化成仙的洒脱。
无所眷恋,就这样死了吧!
化作风,化作云,化作雨,不要轮回,不要转世,这样就可以见到他,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吧!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生离死别已经经历太多,太多。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姐姐……姐姐……”是谁在她耳边大喊,是谁在她耳边哭泣,又是谁那样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不要吓我。”飞奔而来的木瑾,颤抖的接过木心,看着从她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撕心裂肺的喊着,水雾涌动的眼中满是足以湮灭一切的痛。夜如歌,他不会放过他的,不会。
“月姑姑……月姑姑……”一把抱起木心,木瑾跌跌撞撞的朝月蒙的房间奔去。月姑姑医术那么高,一定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
“主子……皇后……”为什么他才出去一会就变成这个样子?倒下的皇后,倒下的木心,好似失了魂一般的主子,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茫然,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夜色颤颤的朝夜如歌走去。一时间,他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然大片大片的鲜血,散发的味道却是那般真实,容不得质疑。
从木心口中飞溅而出的血,如雨点一般落在夜如歌脸上,衣服上,触目惊心,宛若一朵朵妖冶绽放的罂粟,致命的吸引,致命的诱惑,却又致命的危险。
血红色的珠子,缓缓的划过夜如歌的唇,腥腥的,甜甜的味道,在他口中弥散开来。大片大片的红宛若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勒住,让他无法动弹。
一阵恍惚,许许多多残破的画面,好似流水一般一一从他脑海中划过,勾起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宛若一把刀,生生凌迟着他的心,又好似洁白的盐,落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好痛,好痛……
谁是他埋在记忆深处的人,谁是他刻在心里的人,谁是他心心念念爱如骨髓的人。
“跟我一起回夜澜好不好,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破碎的画面,泣血的残阳,翻滚的河水,那般真实,带着一丝疼痛的味道。谁是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夜如歌,忘记吧!忘记我吧!”又是谁在他耳边喃喃的说着?
翻滚的记忆,犹如波涛汹涌的潮水,带着疼痛,带着无力,带着残忍,一阵阵朝夜如歌涌来,直至将他淹没。
黑色的衣,白色的发,清冷的眸子,淡漠的眼神,无情的话语,一点点汇聚成一张清晰的脸,撞击着他惨白的心。
“心儿……”飘渺的宛如风一样的声音从夜如歌口中溢出,带着经年累积的深情,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淡淡的笑着,笑的那般苦涩,一大口血从夜如歌口气飞射而出。
刚才他做了什么?他居然打伤了心儿,那是他心心念念,深爱入骨的女子啊!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执着啊!那是他即使杀尽天下,也不忍心伤害的女子啊!
“心儿……对不起……”悲凉的笑着,夜如歌缓缓的闭上了眼,任由身体朝后倒去。
“主子……”一脸惊恐,夜色一闪而过,飞一般的接过夜如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目的不可置信。心儿?他居然在喊那两个字。难道他记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带着一大串疑问,夜色背起夜如歌疯狂的朝皇宫奔去。如今大战在即,主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哈哈……哈……”待所有人都散去后,伴随着这阵阴森森的笑声,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仿若划过水面的风,没留下一点痕迹。
在鸟兽的低鸣中,弥留在天空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散去,夜色好似一张写满诡异的大网,缓缓拉开。晓风残月,这个夜还很长很长。
“月姑姑,姐姐她怎么样了?”眉头紧拧,盯着一脸凝重的月蒙,木心忍不住开口问道,水汪汪的眼中,布满厚重的不安。姐姐的身体本就那样虚弱,如今又受了夜如歌一掌,光是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冒冷汗,无法不担心。
“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月蒙缓缓的抽离放在木心手腕的手,从一个白色的瓷瓶中,掏出一颗药丸放进木心口中,语气低沉的说道“皮肉上的伤都好治,只是心伤难医啊!若是她不能从新燃起对生渴望,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唉!还是先带她回梨族吧!毕竟那里的药毕竟齐全。”
低低的看着木心,月蒙的眼中布满愧疚。若是她们当年不那么执着,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会少受些磨难。玥落为什么你就是死,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呢?你何其残忍啊!残忍到为了隐藏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孩子丢给陌生人,让她受了那么多苦,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好,明天就回梨族。”听着月蒙的话,木瑾的眼越发暗淡,浮着浓浓的无助。是啊!心伤难医。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着的人灰飞烟灭,那样的伤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痊愈吧!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姐姐燃起生的希望呢?目光冗长的看着木心,木瑾紧紧拧起眉头,陷入深深的思考。
“瑾……”压抑低沉的房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闻此,木瑾眼光一冷,深深的凝望了木心一眼,抬起步子便朝外走去。
“月姑姑,我出去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抬眸看着木瑾的背影,月蒙细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她看的出木瑾是爱心儿的,可是有梨族的族规卡在那,再爱又能怎样呢?
“白凡,查到了吗?”退去一脸天真的木瑾,俨然蜕变成一个气若寒冰,足以顶天立地的男子,再不是那个在木心面前撒娇的少年。
“嗯”看着请颔首的白凡,木瑾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好似一把锐利的剑,闪烁着浓烈的杀气,淡淡的看着星辰灰暗的天空,语气阴寒的说道“今晚一杀全体出动,我要血洗皇宫。”
白羽和白凡两人是兄妹,原本均是木心的暗卫,后来遇见木瑾之后,木心便把白凡送给了木瑾。看着这样杀气毕露的木瑾,饶是跟着他身边多年的白凡,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宫灯的照耀下,有别于其它地方的黑暗,偌大的皇宫到处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不明却也不暗,足以看清草木的叶子。
风乍起,大片大片身着墨色的黑夜人从天而降,融入夜中消失不见。
人果然不能太善良啊!若不是当初的一念之仁,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那样的祸害,他早该不听她的劝阻除了才是。真是追悔莫及啊!
捂嘴,割喉,好似逛自家的后花园那般肆意,木瑾领着一大票人大摇大摆朝圣阳宫走去。
将夜澜国的皇后杀死,嫁祸给姐姐,激起夜澜与梨族的纷争,这种事收益最大的莫过于漠北了。凤千夜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很清楚梨族加上西川,不是他想动便动的,也不是这种拙劣的手段可以对付的。至于莫殇经历了那件事后,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再动姐姐动手,整件事分析下来,敢这么做的只剩下那个没有头脑的贱女人了。
哼!不管是谁只要动了她就得死。
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风弥散开来,周身环绕着宛若夜叉般的戾气,木瑾手执长剑,勾着一抹残忍的笑,脸上流转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眸光冷厉的看着手下将那扇紧闭的门一脚踹开。
“嘭”恍若惊雷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孤寂的夜空不肯散去。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谁?是谁?”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早已安睡的青青,猛的从床上惊坐起,满目震惊的朝门口处望去,当看到手执长剑的木瑾后,她飞快的卷起被褥,朝床里缩去。若不是见识过她的狠毒,怕是木瑾也要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蒙骗了。
“啊!你们是谁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隐下眼中的那丝阴狠,青青泪光闪烁,宛若无罪的羔羊那般,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上她来,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呢!
哼!戏演得挺逼真的。哧鼻一笑,玩味的看向床上的青青,木瑾冷厉的说道“青青,若是你能安分一点该有多好,纵使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不想你死,她虽看似无情,却是一个长情的人。能被她记在心里,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显然你没有这样的觉悟。不过不重要了,因为你就要与世长辞。”
是吗?无声的说道,青青退却一脸惊恐,换上一副邪恶的面孔,阴森森的笑起,素手一挥,无数个小若蚂蚁的虫子,凌空朝木瑾他们飞去。
死,她可不舍得,所以死的只能是他们了。
“雕虫小技”冷声哼道,木瑾手一挥,带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虫子一一阻挡在外。抬眸朝门外看去,冷声说道“戏看够了就出来吧!”
“人在这里你们要怎么处理随意”依旧一袭妖冶的红,早已闻声而来的莫殇缓缓站了出来,看都没看青青一眼,声音沉寂如水的说道。淡漠的脸宛若数九寒天结着薄冰的湖面,不带一点涟漪。若不是亲眼看着她挥洒蛊虫,他绝不会相信那件事是她做的。
她虽然跟在他身边六年,可他却从来没记清楚她的脸,对于他来说她只不过是她在意的丫头,她只不过是他愧疚下的一念之仁。原本他还在猜想是谁杀了夜澜国皇后,嫁祸给她,没想到竟然是她。当她做了这样的事,当她伤害了她以后,便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既然漠北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看着青青那张惨白如雪的脸,木瑾眼中充斥着邪肆的笑。她爱莫殇,他知道,所以他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摧毁她心中的信念,将她彻底的打入地狱。残忍吧!这就是伤害她的代价。
不然,他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故意将莫殇引来。
至于夜如歌,他不会动他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他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亲手伤害了自己挚爱的人,这种痛比身体上的疼痛可痛多了,就让他活着且痛着吧!看着他那样深爱她的份上。
“不,不要,求求你救救我。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爱你啊!”竭尽全力的喊着,青青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泪眼婆娑的朝莫殇奔去。可是莫殇充耳不闻她的话语,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尽自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么冷漠?”绝望而悲凉的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青青缓缓的跌坐在地上。任由无数把利剑朝她射来。
“哧……”浓浓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半垂眼睑,看着那些从自己身上溢出的血,青青低低的笑起,笑的那般悲凉,那般无望,那般嘲讽。因为爱着他,她做了一件又一件违背天理的事,甚至是伤害了她挚爱的小姐。没有人知道,她做那些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痛苦与凄凉。然最终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的不肯给她。
错了吗?可是她不曾后悔,这就是她的爱,这就是她的情,即使得不到回应,她也不悔。人的一生能有个让自己倾尽所有,不顾一切去爱的人,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走吧!将她的尸体交给夜澜国。”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缓缓倒下去的青青,木瑾冷声说道,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他的仇是报了,可夜澜国还没有,杀了皇后,这罪不小吧!他就是要她死也不得安宁。
竖日,夜澜国皇后驾崩,夜澜皇病重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席卷圣天大陆。给这个本就纷繁杂乱的年代,更添一抹浓重的色彩。
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穿透浓密的树叶,照在地上一片斑驳的影子。轻烟阵阵,人烟荒芜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不期而遇,然只是短暂的交汇,他们便在前面的路口处,分道扬镳。
一东,一西,两辆马车上分别躺着一男一女,他们都紧紧的闭着眼,一脸死灰。命运就这样错开来,这是他们第三次擦肩而过。再见或许在不久在将来,亦或许遥遥无期。
马车一路飞奔,垂着眼睑,低低的看着紧闭着眼的木心,木瑾心中划过一阵又一阵的苦涩。眼看就要到梨族了,姐姐还没有醒,这让他如何放心西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早已替他扫平一切障碍的白羽,****催促着他回去。可是他怎么能丢下这样的她。他所踏上那个位置,为的只是给她构筑一个梦想中天堂,若没了她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看着瑾,看着瑾为你建一片乐土。”无声的说道,木瑾盯着木心的眼中,噙着化不开的柔。灿若星子的眸瞳,散发着恍若钻石那般坚定的光芒。
“瑾,就到梨族了,你还不走吗?西川那边不是都在等着你登基?”
“等姐姐醒了,我就回去。”淡淡的笑着迎上月蒙的视线,木瑾不疾不徐的说道,眼中划过一丝细不可见的伤痛。月姑姑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就因为他不是梨族人,而失去永远陪着她身边的资格。
听着木瑾的话,月蒙微微拧起眉头,满目不解的朝窗外望去。梨族满是大片大片终年不败的梨花,一年四季都可以闻到清新淡雅的梨花香,花香遍布方圆十里。可为什么她闻到的不是梨花香,而是淡淡的血腥味呢?
难道说梨族出事了?碎碎的想着,一股浓浓的不详之感,爬上月蒙的心头,让她如坐针毡。
“救……救……救命……”一阵细不可闻的呼救声,传进月蒙耳中,闻此,她微微抬起头,朝不远处望去,这一望她险些晕倒。
血,眼所到之处,均是大片大片的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