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冷不防听到蒋辽的声音,廉长林拿笔就要写字的手猛然顿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顺着声音转头,恍惚间好像看到蒋辽站在他身旁。
他眨了眨眼,随后睁大了瞳孔。
蒋辽不是早就回去了,现在这时辰就是不在山上打猎也该是在家里。
他写这边的地点给蒋辽,写得并不详细,蒋辽当时看着分明也没怎么记上。
廉长林紧闭的嘴唇因缺水有些干裂,体力不支般站着,一瞬不瞬看着自己,见他没反应,蒋辽又问了遍。
廉长林昨日是想提前结几文钱作路费,但管事的没同意,他回了回神,冲蒋辽轻微摇了摇头。
“这位管事,你记错了,我弟弟昨日的工钱你们没结给他。”蒋辽回头耐着脾气说道。
“没结这账本上怎会有记录,还是说你觉得我算不清账!”
管事拿眼底瞧着蒋辽,见他一身的粗布旧衣更不把人看在眼里。
“我们这儿的规矩都是活干完了才能结算工钱,昨日若不是看他情况特殊,这才勉为其难同意提前给他结一部分工钱,现在仗着说不了话就想不认账,你当这是你家想什么就是什么,赶紧的签了字走人,否则别怪我让你们吃板子!”
分开站在棚子两旁的几名监工闻言都围了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手里都拿着木棍,廉长林伸手扯了扯站到他前面的蒋辽。
回头正要写字,蒋辽把他手里的笔抽走。
“你的工钱是多少?”蒋辽问他。
笔被蒋辽拿着,廉长林皱了皱眉,看向桌面的账本。
上面新翻开的页面,笔墨写到中间,领了钱的人签字的签字画押的画押,只剩末尾的位置签字的地方还空着。
对过去写名字的地方只敷衍地打了两个叉,上面记录着两天的工钱该是五十文,预支了三十文,还剩二十文。
蒋辽目光扫完上面的字,再旁移到躺在账本旁边串起来的二十个铜板,他压了压心底冒上的火气把笔扔回桌面。
别人到这里干活两天的工钱有八九十文,他两天的工钱只有五十文,一不看着就能让人坑掉三十。
毛笔在桌面快速滚了两圈掉到地上,在账本到桌面划下一道溅开的墨迹,管事见他们不识好歹,挥手就喊身后的监工上来赶人。
蒋辽的火气正没处发,伸手拽上他的领口把他拎起来就往桌面砸,手没怎么控制力气,桌子被砸出巨响。
廉长林心下一惊,忙伸手阻止,没等他抓到蒋辽的手,就被蒋辽反手推得后退。
蒋辽动作突然出手迅速,管事被拽起来没得及喊人就被砸的头晕眼花一个劲地哀叫,边上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挥着棍子冲蒋辽过去。
蒋辽把管事拽出来,一脚踢飞木桌砸倒冲在最前面的人。
另外几人被蒋辽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吓得生怯,心生退意还是壮胆冲了上去。
蒋辽回头遏止走上前的廉长林:“你站远点。”
说完把管事推出去压倒了两个人,走出去侧过头躲开砸来的木棍,手抓住拿木棍的手腕一用力,那人便惨叫着松了劲木棍掉到地上。
廉长林脚步迟疑,紧张地看看他,最后还是停下了,没再往前。
蒋辽动手不会给对方还击的机会,没几下躺到地上的人就没再爬的起来。
若不是还记着这是正常的世界,地上的人就不是抱着脱臼的胳膊或折断的腿哀嚎这么简单了。
扔掉最后夺过的棍子,蒋辽走过去拽起坐在地上往后缩的管事的衣领:“我问你,我弟弟昨日的工钱,真的结给他了?”
管事的脑袋还嗡嗡作响,这下是彻底吓怕了,蒋辽一走近,他手脚发抖站都站不稳。
连忙道:“是是是,我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昨日是想给钱的,但不合规,规矩,最、最后才没给……”
蒋辽松了手,回头问廉长林:“他们开始跟你说好的工钱,是五十文?”
被蒋辽出手狠绝吓到的不止管事一人,廉长林看了他好一会才想起来他的问话,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略点了点头回他。
蒋辽:“……”
还真是,净被人坑钱。
他回头不耐烦地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管事,管事没等他吩咐捂着磕伤的脑袋爬起来,抖着手从袖口取出另一串铜钱,连着掉到地上的二十文铜钱一起拿给廉长林。
廉长林接过铜板点数。
他两边的袖子挽起到手肘下方,因屈着手袖口往回缩,露出了小部分之前的摔伤。
蒋辽皱了皱眉。
那天给他敷草药,外面的部位只是有些红肿,现在应该都消了才是。
廉长林数完铜钱,钱数没错,他抬头就见蒋辽拧着眉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下意识地垂下了受伤的手。
蒋辽漫不经意抬眼看了看他,随后转身往外,道:“走了。”
廉长林刚才虽有不甘,还是妥协了拿笔要签字,今天自己若是没来,他就得吃这个闷亏。
并且看着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了。
他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欠的散钱就这样攒起来的?
蒋辽一开始觉得廉长林靠自己自力更生很有困难,之后看出他是个有想法的,再困难倒不至于会饿死。
因着他想在外面打散工什么的,蒋辽不发表任何看法,也从没想过要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