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逼视中,梅泠香轻轻摇头。
随即,她动作不自然地侧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神,忍着无端加快的心跳,柔声辩解:“我要跟母亲学着管铺子,还很担心爹爹的病情。”
“所以,你贵人事忙,没空想小爷,是不是?”章鸣珂抢过她的话头,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章鸣珂心里清楚,她不是没空,只不过他再急于表现,也不是她心里仰慕的那个人。
毕竟,高泩那厮离开之前,她也有事要忙,要担心她爹的病情,却能抽出半日闲暇,亲手为高泩画出那一副《书院春景图》呢。
梅泠香听他说的语气不对,想要辩驳。
可他说的,又确实是她想表达的内容,叫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分辩。
殊不知,她这般欲言又止,落在章鸣珂眼中,便是默认。
想亲她,与她亲密的心思,倏而淡下来。
章鸣珂放开她,背过身去坐着,语气硬邦邦道:“替你夫君看看伤,疼得很。”
哼,不关心他,他还不会自己讨么?
听到他说疼,梅泠香无暇多想,只以为方才抱她的时候使力,他不小心把伤口又挣开。
“身上有伤,还总爱乱动。”梅泠香说着,纤手绕过他腰侧,自然地摸索到他腰前玉带钩。
触上那光滑凉意的一瞬,她脑中蓦然忆起昨夜。
动作略顿了顿,才状似心无旁骛地解开他腰封、衣扣。
褪下外衣,看到雪白中衣上的斑斑血迹,梅泠香眼皮蓦地一跳,有些被惊着。
昨夜虽也看到他受伤,毕竟隔着院子,不及眼前这般真切,几乎能替他感觉到疼。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梅泠香柔声提醒他。
她怕衣料粘到伤口,脱下来时,会撕开还没长结实的伤痂。
“小爷忍得住,你只管脱就是。”章鸣珂语气很是轻松,实则额角已沁出细汗来。
为了掩饰,他抬手在额角抹了一下,又顺势指向屏风:“药膏在外头的博古架上,你取过来,替我再涂一回就行。”
梅泠香依照他说的,出去取了药瓶来,搁在小几上,这才将纤指点在他颈侧,捏起他衣领,徐徐往下,动作轻柔替他脱下里衣。
牵动伤口时,梅泠香分明听见他狠狠吸气。
“还说能忍。”梅泠香看清他背上交错的伤痕,深一些的地方还冒着血珠。
只这般看着,她已忍不住湿了眼眶:“怎的这般严重?要不要去请郎中看?”
层层衣料堆叠在他腰间,衬得那精瘦的腰越发窄,肩膀却宽,侧臂肌肉线条微隆,透出力量感。
偏偏脊背上可怖的伤,破坏了应有的美感。
他脊背肌肉微微抽动,显然极是怕疼。
方才还疼得直吸气的他,这会子却嘴硬得很:“别担心,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小爷挨打多,有经验,抹抹药膏,保证能好,不耽误睡觉的事儿,咳。”
听到她语气里的哭腔,他终是舍不得吓哭她。
那哭腔莫名令他忆起昨夜帐间,佳人泪眼嫣润的情态,章鸣珂一时嘴贱,又口无遮拦。
没等梅泠香开口,他便快速抓起药瓶,手越过肩头,递给梅泠香:“喏,快替小爷上药。”
先说出那般不正经的话,又这样颐指气使,梅泠香一时竟不知该羞,还是该气恼。
被他这么一闹,莫名涌起的泪意倒是淡了。
她接过药瓶,拿指腹剜出少许,将那丝丝凉意点在他脊背伤处。
初时,她只敢碰伤口浅的地方,动作极是轻柔。
佳人柔软的指腹,一下一下抚在他坚硬的脊背,章鸣珂只觉似有鸿羽在挠他,那又疼又痒的感觉,比单纯的疼,煎熬数倍。
大抵,这便是他耍赖的报应么?
章鸣珂紧紧咬着薄唇。
直到梅泠香触碰到他尚未愈合的,较深的伤处,他终于忍不住,薄唇间溢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弄疼你了?”梅泠香惊得指尖一颤,赶忙移开。
瞥见他额角滴落的大颗汗珠,她心中愧疚更盛,捏起丝帕替他擦拭道:“我就说我不行……”
哪知,章鸣珂忽而抬手,紧紧抓住她手腕。
他掌心热度,叫人想起烧红的铁:“催人奋进的贤妻是你,摄魄钩魂的妖精也是你,泠香,你有什么不行,你生来就是克小爷的。”
他这只顽劣皮猴,恐怕这一世都逃不出她纤弱的手心。
这一宿,他背上新涂的药膏,被脊背上蜿蜒的汗水沾湿。
有些黏腻,火辣辣的。
可当快乐层叠涤荡四肢百骸,竟能盖过那疼痛。
一贯怕痛的他,只觉脊背上的疼痛,微乎其微。
甚至,当他扣紧她纤细的指,背上的伤痕奇异地发麻,如蚁蚀骨。
醒来时,梅泠香眼皮犹带倦色。
身上的痕迹,不想被松云看到,她坐起身,自己找来衣裙,努力穿好。
刚走出屏风,便见章鸣珂风风火火闯进来:“泠香,管家说,母亲吩咐他,不许给我银钱,往后我只能找你支银子,也不知母亲怎么想的,简直匪夷所思。小爷今日要出府一趟,你先给我一千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