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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几天过去了,终于有人回神:不行啊、这得谏!得狠狠地……啊、不是,得意思意思写点东西。
  臣子写得敷衍,周行训回得更敷衍。
  卢皎月看他下笔飞快的样儿,就知道他绝对不是认错态度,“你写了什么?”
  周行训:“我让他先把自己的家事处理好,别管这些有的没的。”
  事实上,他放了一句嘲讽:卿今夜寝何(你今晚睡哪呢)?
  陶遗业前几天在朝上的谏言,把老丈人也扫射在内了。
  据市井流言,这位在朝上无人敢略其锋芒的嘴炮王者当天就没进得了家门,一连几日都是在同僚家借宿。
  笔锋一顿,周行训又流畅自然地添了后半句:携妻同游,卿可羡乎?
  (朕带着皇后去放风筝,你羡慕了吗?嫉妒了吗?酸了吗?)
  ……
  将朱笔御批送下去的刘通碰巧看见了这一句。
  刘通:“……”
  嘲讽得很好,但是陛下您今天睡哪呢?
  人家陶谏议大夫才被发妻赶出去几天,您可是两年多了、都没宿得了长乐宫。还不知道谁更惨一点呢。
  是岁,复州大雨,连寿平城在内,新归附楚北三郡皆受涝灾。
  朝中渐有流言,道“此乃天谴”“当归还三郡之地,以平天怒”。
  第52章 帝后52
  面对朝堂上来势汹汹的流言, 周行训的反应是:放屁!!
  ——他这辈子就没干过把到手的城让出去的事。
  他异常果断地下了令,“再有此言者,斩。”
  浓厚的血腥味洗礼过后, 整个朝堂都鸦雀无声。
  然而当事人自己在以雷霆手段遏制了流言发酵后……好几天没敢进长乐宫。
  卢皎月是在几天后, 在长乐宫窗外收获了一只猫猫祟祟、探头探脑观察的皇帝陛下。
  卢皎月:“……”
  物种错了啊!
  她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要进来吗?”
  周行训飞快地点头, 手往窗框上一按,就想往里翻。
  卢皎月眼皮一跳, 重声:“走门!”
  周行训把已经翻进来的那条腿又收回去,从窗台上落下去,老老实实走了门。
  他寻了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了,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语气惊奇:“阿嫦, 你没不高兴啊。”
  卢皎月:“……”
  现在有了。
  她其实知道周行训是什么意思, 忍了忍到底把那快跳起来的青筋按下去, 开口道:“流言四起、人心生变,放任不管容易滋生祸乱。”
  在这种时候宣扬“天谴”,不是蠢就是坏。
  而真正站在朝堂上的、是没有蠢人的。
  那就只能是后者了。
  别以为古代就没有舆论战, 重金行贿他国之臣,使之在君上面前陈利己之言, 更是打仗时候的基操。周行训自己就干过:当年在赵帝面前力陈“长安之固, 贼不敢来犯”的那位,现在已经是新朝重臣了。
  周行训迟疑着点头:“是这样没错。”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确信阿嫦明白的,但阿嫦却是个很明白法理又意外讲人情的人。
  可这次她居然没有留情面?
  要知道这次不是士卒、不是败军之眷, 而是真真正正的朝廷臣子。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她会同情殉死的士卒,会怜悯败将的女眷, 甚至会为宫妃求情,但却并不是为被处死的世族大臣有丝毫动容。明明前者微不足道又与她毫不相干,后者才是她出身之所立足之处。
  周行训这么想着,也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阿嫦,你好奇怪。”
  卢皎月:???
  周行训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奇怪?!
  可是对面的人说完之后却眼睛明明灿灿地笑了起来,仿佛这句“奇怪”是什么特别大的夸奖一样,简直让人气都气不起来。
  当然是夸奖。
  千篇一律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独一无二才是最难得的。阿嫦看起来那么乖,或许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一个,他其实很早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了:最明显的,她不怕“皇帝”唉!她居然不害怕“皇帝”(稀奇.jpg)。
  周行训侧撑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过来。
  卢皎月有点受不了他这眼神,略微别开了一下脸,问:“复州你打算怎么办?”
  比起朝堂上这些波谲云诡,当然还是受灾区的情况更令人忧心。
  提起这个来,周行训的神情也收敛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他撇了一下嘴,“赈灾、拨款、送粮……阿嫦你第一日就开少府是对的。朕倒要看看,皇家都动了内库,他们谁敢分毫不出?”
  要是送上来的只有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别怪他拿刀子回礼去谈谈了。
  他又接着说了别的安排,“青徐宋几州今岁的税粮,就不必往长安送了,我下了旨意,让他们直接送复州了……”
  周行训缓声说着这些,脸色却一点点难看下去。
  他当然不信什么“天罚”“天谴”的,但是三郡刚刚归附就出这么大的事,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这次要是没处理好,他可就真的要在大江以北止步好些年了。
  卢皎月听着听着,表情却忍不住奇怪起来。
  等到周行训的话告一段落,她不由地语气微妙地感慨,“陛下考虑得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