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闻言更是见怪不怪,慢条斯理道:“云中帖已于三个月前在江湖上发派完毕,云公子若想得,便需自凭本事,小人亦无可奈何。”
“据闻云中帖共有九九八十一张,不知逍遥楼都将其发给了何人?”
“此事恕小人无可奉告。”
裴昀嗤笑:“人人皆道逍遥楼尽知天下事,可我自进门起连问数个问题,你都一无所知,如此岂不是自砸招牌?”
陈掌柜不卑不亢道:“公子若问及天书、云中宴,亦或是逍遥楼相干之事,小人确实无能为力,但若云公子有其他问题,小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人行事滴水不漏,看来她是套不出什么消息了,此事裴昀也是早有所料,沉吟片刻,她道:“好,那我想知道二十年前魔教极乐天之事。”
“具体何事?”
“其一,教主笑面生与飞鸿仙子谢若絮往事,其二,当初联手灭门极乐天的门派世家有哪些,其三,如今笑面生可还有传人尚在?”
而至于韩斋溪与黑衣死士之事,干系重大,裴昀不愿将之透露给这买卖消息的贩子,今日她从此地买了消息,明日保不齐也会被当作消息被卖掉。
陈掌柜听罢便请裴昀在此稍候片刻,他去去就回。
裴昀独身坐在房中,心中权衡,今晚是否要冒险前来一探。这间典铺看似寻常,实则掌柜伙计皆有武艺在身,她虽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但只怕现下得罪了逍遥楼,日后云中宴上不方便行事了。
一个时辰后,陈掌柜归来。
“云公子的问题,小人已有答案,还请云公子先付酬金,小人才能回答。”
“多少钱?”
“逍遥楼规矩,一问千金,云公子问了三个问题,便是三千两。”
裴昀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陈掌柜笑眯眯道:“须知货物九品,最贵一品便是消息,每个问题看似寥寥几语回答的背后,都有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云公子还请自行衡量是否交易。”
裴昀只觉眼前之人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无奸不商”,可又无计可施,只能忍痛支付了酬金,她又认真考虑直接半夜来打劫这当铺的计划了。
接过银票,验过真伪之后,陈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裴昀。
这信来得如此昂贵,裴昀珍而重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将其读完。
有关笑面生与谢若絮往事,信中说得隐晦,与她猜想大差不离,两人相遇于太湖周家庄一战,虽是正邪不两立,却是阴差阳错,暗生情愫,纠缠数载,于谢若絮继任谢家家主后分道扬镳。
而当年围攻极乐天的世家门派,除去姑苏谢家,还有剑阁鹤鸣派,齐云山白岳剑派,洞庭潇湘阁,泰山剑宗,济南公孙家,江陵瞿家,鄱阳湖落星山庄。因那魔教总舵在太湖一带,故而以姑苏谢家为首,八家结成联盟,同进同退。
至于笑面生传人——
“极乐天教主笑面生,姓叶名欢,座下有朝昼夕夜四使,朝使崔旭,擅摘心手,昼使花盛,擅化骨掌,夕使南宫明月,擅色杀媚术,夜使叶问天,擅轻功暗器。其中夜使为叶欢之子,常年着玄衣覆鬼面,无人见其真容。朝使、昼使、夕使于正道门派围剿极乐天之战身死,夜使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裴昀皱眉,“怎会不知所踪?”
陈掌柜微微一笑:“云公子,逍遥楼虽手眼通天,毕竟不是大罗神仙,如此便已经是全部了。”
裴昀拍案而起,拔剑架在了陈掌柜的脖子上,
“三千两就买来这几行无用之话,我看你这逍遥楼是彻头彻尾的黑店!”
陈掌柜这些年来不知多少次被刀剑相逼,早已是波澜不兴,慢条斯理道:
“逍遥楼金字招牌,童叟无欺,云公子就算杀了小人,也再多问不出一个字。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如若云公子实在觉得亏了,小人便免费赠公子一个消息如何?”
“什么消息?”
“方才听闻公子欲往云中宴却无云中帖,恰巧小人认识另一位相公手持云中帖,却不便独自前往,想找可靠之人同行。小人斗胆揣测云公子身手不俗,何不与那位相公做笔买卖,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是你一举两得吧?”裴昀不禁看向门外:“那位相公现下在隔壁?”
刚才他出门前还对云中帖闭口不言,如今便有了新门路,想必是离开这一时三刻另见了什么人。
陈掌柜笑眯眯道:“这小人就不便透露了,云公子若有意,便在日落时分,前往三元坊南禅寺以北的庄园,自可寻到那位相公了。”
裴昀想了想,收剑入鞘,一口答应了下来:“好,这个消息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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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三元坊,南禅寺以北,是为沧浪亭。
此别院本为吴越王所建,庆历年间,由文臣苏舜钦买入,命名“沧浪亭”,后几经易手,又曾做大将韩世忠府宅,改名韩园。韩逝后,此园一度废弃,而今又迎来新主。
裴昀随着仆从的引领,过石桥,入库门,折东而行,穿石洞,上石阶,来到了叠石而成的山岭上,沿着石径,一步步向那石柱飞檐的沧浪古亭走去。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沉入大地,天边似亮非亮,夜色将晚未晚,弯月星子,晚霞残阳汇于一幕,漫天赤红橙黄靛青玄墨,说不出的瑰丽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