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是谁啊?”龙阿笑不耐烦道,“怎地今天一个两个都来问我不相干的问题?”
“如意是我身边那对双子婢女中的一人,”阿英定定望着她,“你可曾对她下毒?”
龙阿笑气得跺脚:“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吃我的宝贝毒药?这药田连毁两次,我的百宝柜眼看就要见底了!”
“七孔流血,尸身青紫,数日不朽,这不是你南疆爻寨的勾魂散又是哪个?”
龙阿笑一愣,嘀咕道:“原来是她呀......”
而后她俏脸一板,大声道:“谁叫她偷我的毒药,她活该!还害我被世子哥哥训斥,将我的药田又毁了一遍,死在勾魂散下是便宜她了!”
阿英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龙阿笑理直气壮的一问三不知,忿忿道,“今天一大早,世子哥哥就杀到药庐质问我,可曾丢了什么毒什么药。他还好意思问!上一次他带人来将我整个药田药庐都毁掉了,我哪理得清都丢了什么啊!不过......后来发现确实是有人盗走了一瓶金贵宝贝,世子哥哥便责备于我,又又把我刚种下幼苗给掀了!臭书呆竟然也不帮着我!大混蛋!”
龙阿笑踢了踢脚下的土,又狠狠地踩上了几脚,勉强出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我那药庐周围明明都布好了机关毒药,府中人早就不敢再接近,我还想是谁这样胆大包天不怕死,原来是这个什么如意......”
阿英心念一动,忍不住追问道:“你丢的是什么?”
龙阿笑在她身背的布袋子中掏啊掏,掏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瓷细嘴瓶,抛了过来:
“喏,就是这个。”
阿英反手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贴了一张红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丑字写道:
天下第一毒药
“这是七情六欲散。”
阿英打开瓶塞,里面已是空无一物,只有瓶壁上还残留星星点点白色粉末,散发着似香非香的淡淡诡秘之气,有隐隐熟悉之感,她只闻了一下便即刻塞上了瓶塞,再不敢多嗅。
阿英知晓如意擅制香,素日里大夫所开药香方子,皆由如意所制。恐怕是如意因如欢之死怀恨在心,彼时府中侍卫丫鬟几乎全被杖责,一片兵荒马乱,她趁机从龙阿笑的药庐偷出了毒药,暗中将药粉混在了熏香药丸中,伺机报复。谁料那被爻女写着“天下第一毒药”的并非是穿肠毒药,而是......如意非但不曾害死仇人,反而自己还中了药庐内所布下的勾魂散,一命呜呼了。
只是不知,如意想毒的究竟是她,还是颜玉央。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算全然失败了。
真真是阴差阳错,鲁鱼亥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阿英惨淡一笑,转身欲走,却被龙阿笑叫住了:
“喂,你怎地还有闲心来找我,此时你不应当躲在房里哭鼻子吗?”
“我为何要哭?”
“因为世子哥哥不要你啦呀!”龙阿笑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邪恶的小虎牙,“今日新夫人进府,还是一次两位,你们汉人都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这旧人不应该躲在房里哭才是吗?”虽然她也不喜欢什么新夫人,但眼前此人害她药圃毁了两次,偏还不能将她毒死,真真是太讨厌了!
阿英浑身一震:“你是说,今日颜玉央娶亲?”
“当然了,这可是太后赐婚,冀国公府单五小姐与单七小姐一同进门,二女共侍一夫。嘿嘿,想必今夜世子哥哥会很忙很忙,根本没空理你了呢!你快快回房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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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吉时将至,依稀能听见远处飘来喜乐之声,那迎亲的队伍此时想必已到了世子府。
怪不得了,今日府中一片张灯结彩,披绸挂缎,上下忙碌一片,喜气盎然,阿英还当是元日新年之喜,未曾料到竟是双喜临门,不,当是三喜才对。原来萨茉儿这些时日便是在府中筹备此事,原来颜玉央匆忙间命人赶回府中也是为此事。
北燕贵族婚丧嫁娶之礼亦效仿南宋,花轿进门,喜客拦门,阴阳先生唱喏,媒人扶轿,执花撒谷豆,跨马鞍坐富贵,参拜礼挑盖头,而后便是合髻合卺撒帐圆房。
众婢女仆从皆在前厅忙碌,后宅一片冷清清,唯余那檐下红花灯孤零零的亮着。
阿英面无表情走在这一片阴冷寂静之中,只觉自己仿佛是阴曹地府逃至人间一孤魂野鬼。
方才她强自镇定从药圃离开,可心中愤怒憎恨却是愈演愈烈。
她就像是一个傻子,被蒙在其中,唬得团团转。
她自家破人亡身陷囹圄,他却金玉满堂洞房花烛,她自身心皆残狼狈不堪,他却春风得意坐享齐人之福。他父兄叔伯侵她家国,占她故土,杀她至亲,如今又囚禁她,威胁她,折磨她,千方百计将她羞辱。偏偏她逃不得,死不得,杀不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凭什么他却能这般逍遥自在视若无睹?
颜玉央,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阿英心中杀意四起,只恨不得手持利剑冲到前庭大开杀戒,血贱喜堂,拼得个同归于尽,将那贼人毙于剑下,大不了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恨到了极致,只觉胸腔都在隐隐作痛。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若梅轩,她满腔怒意,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门,只见房中一人背对屋门负手而立,闻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