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望现今回想起来才发觉那缕悔意一直萦绕在心头,只是见到眼前毛发雪白的萨摩耶时,却不由抿出了一丝笑意。
听完邢望控诉的俞冀安有些忍俊不禁,应了几声好:“给它取个名字吧。”
“耶耶,椰子。”邢望联想到了几个词,看念到哪个词小狗尾巴摇得最欢,就准备定下来。
谁知道耶耶毫不动摇,傻不愣登地朝着邢望吐着舌头,一脸开心的表情。
邢望受不住,连着笑了一声:“怎么那么粘人!”
名字到快吃晚饭了才商议下来,因为太黏着邢望,慧姨——家里的阿姨评价了一句:“好乖啊,这样跟在小少爷身后,又白又粘人,跟块奶糖一样!”
于是耶耶被邢望正式赋予了“奶糖”这个名字。
只是等到最初那阵惊喜的劲过去了,邢望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哥,我听说萨摩耶很容易掉毛来着。”
按照兄长的整理癖,真的受得了奶糖吗?
对此俞冀安对着弟弟和小狗回了一句:“我既然将它带回来了,那就一定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在家里休息这段时间,邢望沉迷撸耶无法自拔,连俞冀安去公司上班了都没有注意到,为了当好耶耶合格的主人,他闲暇时便直接在宅子里收拾起掉落的萨摩耶毛来。
直到歇够了,也就到了刘英维寿宴这天。
刘英维六十大寿,老人本想着依旧一切从简安排,却拗不过自家儿子,迫于儿子的要求,老人才邀请了几位好友来参加他的生辰宴。
邢望是刘英维邀请的年轻一辈中最让其他宾客感觉陌生的一个。
宴会上,邢望从容立于宴会厅,黑发黑眸又极为年轻俊美的面孔在宴会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让那些老人们吃了一惊。
邢望的长相确实很像邢长空,只不过没有邢长空乍一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锐利的眉眼,也没有沉下神色时锋利的戾气,而且出于家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矜持有礼的模样。
当然他也没有冯照影温软的面部轮廓,至少看上去不会显得无害温驯,反而偶尔因为这人的一贯疏离多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
但是他眉间的神韵却又像是两人的结合体,邢长空的贵气和冯照影的温良几乎都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这里的贵气不是富庶的家庭背景就能养出来的,至于温良也不是指那种未入世的孩子般的单纯,而是像珍珠一般,润而有光。
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在邢望的身上变得和谐,令人联想到凛冬之时冰封着的某种花,不像梅般冷冽,反而带着冬日的人们企盼已久的春意。
令人眼生,可那神韵又令人熟悉,年纪还不大,再加上他是刘英维邀请的人,所以他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只是当时在场的都是人精,刘英维不提,他们也不掺和,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惹出些是非来让人笑话。
邢望待在宴会厅里独自等待着刘英维——俞冀安突发情况回公司救场,实在没有办法脱身,为此专门挑了份礼物托邢望带过来,在邢望赴宴之前更是直接致电了刘英维,以表歉意。
刘老表示公司的事情要紧,加上邢望能来,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邢望很少出席宴会,本来还怕不自在,结果他没有想到宴会上的来宾竟然都默契地没有来打扰他,这倒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只是这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打破了。
邢望手里拿着一杯酒,他遗传了邢长空的好酒量,只是他不爱喝酒,此时拿在手中也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来赴宴的人,在人群里不至于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象征性地轻抿了一口酒,低垂下眸光思索着事情,却不料被人猛然打断了思绪。
一个长相肖似刘英维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那人眼中像发着光一样看着他,然后近乎急切地朝他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有兴趣演戏吗?”
刘英维是圈子里少数几个知道邢望身份的人,他和邢长空是忘年交,当年邢望出生的时候他还想着认邢望做干孙子来着,结果被邢长空一句“不能乱了辈分”给敷衍过去了。
一开始,邢长空夫妇没打算让邢望曝光走进大众视野,所以刘英维也不怎么能见到邢望,邢望从幼儿园念到小学、初中时,刘英维还待在剧组里为自己热爱的导演事业奋斗。
在刘英维的记忆里,他总认为邢长空和冯照影生了个珍宝似的儿子,试问相貌好,性子活泼,会疼人的小孩谁不喜欢?
当然,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邢长空夫妇走得太意外,意外到,当刘英维从外地赶回来见到夫妇俩人的遗照时,还觉得浑浑噩噩。
他没能及时见到邢望,听说这孩子父母的葬礼都是他们家收留的故友之子操办的,那时的邢望才十五岁,并且刚刚从病房里醒来。
而后邢望就跟着兄长出国了,直到四年前邢长空夫妇死亡真相曝光时,他才在墓园中见到了邢望。
萧瑟的墓园里,少年眼眶通红,神情倔强冰冷,令人见之不忘。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邢望。
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心疼。
因为当时十七岁的少年人,竟然不复儿时的天真开朗,目光空洞苍老宛若耄耋老人。
在那之后,刘英维也听邢望讲述了他那两年间的经历,俞冀安待他很好,邢望自己也很努力,少年在小提琴上天赋异禀且学业顺利,收拾好心情后也能和一个年长他将近四十岁的老人侃侃而谈,整个人矜贵又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