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
陆悠一边喝着玻璃杯里的酒液,一边翻看着手机里的相册。
有谢牧川认真工作的抓拍,谢牧川早上未醒时的偷拍,有塔桥边两人的合照,还有那只胖胖的橘猫棉花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相册里只剩下了谢牧川的影子。
那个男人不讲道理地占据了他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活得云里雾里,甚至没了自己。
“王八蛋,骗子……你明明说,只要给你当情人,你就会……会比以前更喜欢我的……你骗我……说话不算数……”
陆悠哭一会,又笑一会,视线从模糊变清晰,又再次模糊。
是啊,那人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这种话呢?他多聪明啊,每次来来又去去,高兴了,就哄哄他,不高兴了,就把他扔到一边。
反正谢牧川的激情总会消退的,现在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只有他还傻乎乎地被谢牧川的喜怒牵动,为他装模作样的深情而感动,为他的愤怒和指责而难过。
陆悠把最后半杯酒倒进嘴巴里,醉醺醺地往外面走去。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好像有红的,还有白的。脚下的地板在打着转,脚也软趴趴地没力气。
他想找厕所,却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酒吧后街。
这里比前面冷清得多,惨白的月亮从天上洒下来,脏脏的污垢在地上结成了块,偶尔还能看到又肥又大的耗子从下水道里钻出来。
陆悠没力气再走,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垃圾箱上,等着酒劲儿过去。
“谢牧川,我想回家了。”他呢喃道。
想缩在他的小窝里,不去想今天,也不去想明天,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什么袁一衡,袁星尧,他都不想去管了。
“哒”、“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街道里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过来,挡住了陆悠的半片月光。
陆悠抬头去看他,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隐想到了谢牧川。
“陆少爷?陆少爷?”那人用陌生的声音喊了他两声,见他不说话,又伸手来扶他。
是来接我回去的吗?陆悠未作他想,只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陷在一个厚实又柔软的地方,一晃跟着一晃。
或许是母亲的怀抱,陆悠没有感受过,只能通过一些想象。或许是外婆的臂弯,在陆悠童年有限的回忆里,温情少得可怜。或许是谢牧川的后背,他承载着自己,奔行过泰晤士河的河岸。
他光是猜测着,就快要哭了出来。
可他醉得狠了,头晕乎乎地想吐,不知道在人背上还是在车子里,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才终于停止。他被人抱着,从车厢转移到了室内。
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远远近近,断断续续,只隐约听清一句:“三少,人给您带来了。”
什么三少,名头这么响,要不我也喊自己一声陆少?
陆悠胡思乱想着,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把他弄醒。”
谢牧川带着袁星尧去了h城最好的一家三甲医院,外科急诊室内外,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袁星尧被找到的时候模样的确有些可怖,头上脸上的血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伤口混着泥沙,右手手指耷拉着抬不起来。
谢牧川黑着脸亲自跑上跑下办手续,得亏院长知道他来了,紧急开了绿色通道,才没让人久等。
袁星尧从没见过谢牧川这么生气的样子,明明没说一句话,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就像一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只需要一点引星,就能把整个医院都炸上天。
“我也没多大事,习惯了。”袁星尧还有空开导他,又问:“袁一衡会坐牢吗?”
谢牧川顿了顿,对他说出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你希望他进去吗?”
“嗯。”袁星尧点点头。“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想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
谢牧川:“你不怕影响到你吗?”
袁星尧:“不怕。这样既能帮我报仇,又能帮我妈报仇。”
谢牧川:“我会帮你办到的。”
将袁星尧送进ct室后,谢牧川的脸彻底地垮了下来。他心里涌动着暴虐的欲//望,不仅对着袁一衡,甚至还有陆悠。
袁星尧今日的遭遇,让他想起了在产房门口见到陆笙燃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的伤,摇摇欲坠。
明明是恶性伤人事件,因为一纸结婚证,或是亲子关系,就有了免死金牌。伤害罪变成了家庭内部矛盾,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陆笙燃的遭遇,陆笙燃的死,一直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对袁一衡,他不说恨之入骨,也是绝对不想让他好过的。
可现在为了将袁星尧赶出去,陆悠甚至要跟这样的畜生勾结在一起。
谢牧川闭眼再睁眼,眼中晦暗难明,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他决不允许笙燃唯一的孩子再受到半点伤害!
解酒针打完后不久,陆悠就醒了过来。虽然还是不能动弹,但最起码能看清周围的情况了。
一个四四方方昏暗的房间里,点了几盏应急的太阳能灯。看不见出口在哪里,像是个临时借用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