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褚泽感受到了这种在学者口中的消磨的力量。
他的肉·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如同一瞬间经历了万千岁月,顷刻间变干、变皱,肌肤从最上方的表皮开始,一寸一寸,即将化为飞尘。
这里充斥着一种岁月的奇异能量。
但褚泽面容之上,却不见任何惊惶。
他在这里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这里属于时间的法则格外浓厚。
褚泽的面孔在变迁的大片色块中染上了斑斓的色彩,他的睫毛轻轻颤抖,唇角还带着血痕。
数不清的法则之力,如同最驯服的仆从,在这一刻,忽然蜂拥着冲入了褚泽的身体。
于是被时间侵蚀的肉·体如同倒放一般,血肉重构。
褚泽的勉强,在这里能够维持住不被摧毁,但凭他此刻的能量支撑,也并不能够坚持多久。
他需要立刻找到一条出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三年间,如同寻常一天一样,祖源向自己教授知识的场景。
“创生之域啊……是个挺有趣的地方。”祖源拖着半死不活的声音,嘴里嚼着什么,含含糊糊地说:“那里过去就是现在,没有未来。”
“什么意思?”这是褚泽自己的声音。
“那里被时空的法则充斥着……”祖源手指勾了勾,在空中用数据组成了一片纵横交错的扭曲线条。
所有的线条拥有同一个起点,然后交错着,无限延伸。
“喏,你看。”祖源说:“这是创生之域的简化概念,这些线条代表着一个从过去到现在,并通往未来的一段时光。”
“而这样的线条有无数根,他们之间会不断交错,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结’。”
褚泽看向自己的视线之前,那里纷繁的色彩在无序中有了几分清晰。
祖源的声音如同在耳边说:“每一条线,都存在着一种‘力’或者说‘能量’,当他们纵横着,不断交叠在一处形成了‘结’,那里的时空就会出现错乱。”
“——也就形成了抵达过去的‘旧日碎片’。”
祖源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一个人在创生之域,活不下去了,那唯一的生路,就是去一个正确的‘旧日碎片’中哦。”
褚泽听到自己问祖源:“从现在进入过去,会有五阶以下的人活着吗?在进入旧日碎片的那一刻,应该就会被时空的力量所瞬间消灭了。”
“但我说得是‘你’,当你进入创生之域后,应该如何做。”
“所以接下来。”祖源支着下巴,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要记得,宇宙的规则,是你唯一的武器。”
“你需要为此将身体、灵魂,你的一切,升入规则源域——只有那里,同属于过去和现在。”
“然后呢?”褚泽问。
“然后等我来找你。”
画面一闪而过,褚泽在这一刻,头脑无比冷静了起来。
他计算着身体的承受限度,闭上了眼。
“一个正确的‘旧日碎片’”。
正确。
褚泽默默咀嚼这个词语。
什么是正确?
要能够让祖源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
那这枚碎片,必须与自己有着一种极为紧密的联系,那种联系,需要在宇宙的底层规则中,都显现出紧密,才能使得祖源可以迅速定位。
什么与自己最为紧密?
褚泽冷静思索。
从过去,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从眼前飞速闪过。
耀日部落?
这是他睁开眼,就当做了家一般的存在。
但与自己紧密吗?
或许有几分关联。
但绝不密切。
韩亭熙?
这是自己的爱人。
但我们之间的联系有多紧密?
褚泽想,那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但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那些旧日碎片堪称少得可怜,他甚至无法通过法则去在浩瀚的时光中搜寻到。
褚泽的指尖开始如轻烟般崩解。
他手掌握紧,却在下一秒化为了飞灰。
而他的脑海中,却还在思考着。
那还有什么?
兵团?
不。褚泽冷静否定了这一点。
兵团是他的容身之所,但这份联系,还无法在规则中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的半个手臂已经消失不见。
这种侵蚀,已经蔓延至了他的肩膀。
只要再向上一点,褚泽的头颅就会瞬间化为灰飞。
在这份侵蚀触碰到褚泽锁骨之时。
他忽然睁开了眼。
——他知道了。
这绝不会出错的,与自己无比紧密的关系。
就如同在灵魂上纠缠的两条藤蔓。
眸底星辉闪烁,无数规则在他的身前疯狂舞动。
时空指引了方向。
堪称无数,无法数清的旧日碎片纷纷如在黑夜中点燃的火把,明亮而清晰。
这里没有距离的概念,褚泽心神一动,只是一个瞬息,一块旧日碎片出现在了褚泽的身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融化在了这枚旧日碎片之中。
如同水滴落入了大海,不曾掀起任何波澜。
扭曲的涂鸦和斑驳的墙壁,大片撞色的图画,出现在了视线之前。
墙壁上干冷的颜料片片剥落,在墙角堆积成一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