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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武侠 > 闲与仙人扫落花 > 闲与仙人扫落花 第49节
  就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仙人。
  江顾脸上寒霜未退,敷衍地对解拂雪点了点头,而后将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的卫风拎到了剑上,化作流光飞向了清平峰。
  ——
  卫风刚落地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江顾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卫风顿时鼻子一酸,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江顾的胳膊僵在了半空,微微皱起了眉,“松手。”
  卫风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好一会儿都没动,然后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望着他,“谢谢师父来救我。”
  江顾面无表情道:“跪下。”
  卫风愣住,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但还是听话地跪在了他面前。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江顾垂眸看着他。
  卫风满腔酸软和欢欣顿时又化成了委屈,这里没有外人,他便振振有词道:“师父,弟子没错!邢祝那些混账出言无状肖想于您,还揣测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满口污言秽语,就算他舌头再长出来,我也见他一次割他一次!”
  江顾对这个原因倒是不意外。
  他自小便因为这张脸受过诸多烦扰,最开始学会的就是易容换貌之术,但随着他实力渐强,外貌便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特质,对手只会因为他的实力而恐惧。
  但也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自寻死路。
  “所以这就是你出手不考虑后果的理由?”江顾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阳华宗上下多少人在盯着你,今日若不是沈庾信提前告诉我,待我知道消息赶过去,你少说也要被扒层皮,甚至被关进那笼箱中再搜两遍魂。”
  卫风眼底的愤愤霎时散去,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没想这么多。”
  “你没想这么多?”江顾被他气笑,“难道你脖子上顶着的是夜明珠吗?”
  卫风那颗脑袋顿时垂得更低了,讷讷道:“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鲁莽出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江顾冷声斥道:“简直愚不可及!”
  卫风被他训得一个哆嗦,直挺挺跪在地上硬是没敢抬头出声。
  “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江顾冷冷丢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
  卫风垂着头跪了许久,才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悄悄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第45章 阳华云海(三十二)
  扩建的洞府铺满了大理石, 跪在上面硌得膝盖生疼,风从大殿门口灌进来吹得人透心凉,虽然江顾说他想明白就能起来,但卫风不敢擅作主张, 忍着疼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清晨。
  江顾从房中出来时, 便见卫风还挺着腰背笔直跪在原地,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 他急忙抬起头来, 熬得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声音沙哑地喊:“师父。 ”
  江顾沉默了一瞬,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卫风想了整整一晚上,对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想,琢磨着江顾的每句话每个眼神,他斟酌道:“师父,我不该贸然对邢祝他们动手, 更不该对着比自己修为高的长老逞强, 让他们先抓住我的错处——”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咬牙道:“我该挑个没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动手, 最好让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干的, 也不会被那群老匹夫抓住把柄。”
  江顾勉强满意了一些, 沉声道:“收拾人的方法有很多,如果你没办法杀了对方以绝后患,就要耐心蛰伏等待时机,不痛不痒地割舌头挑脚筋算什么本事?”
  “是, 师父。”卫风讷讷道。
  江顾垂眸看着他, “你身为前任宗主之子,合该是阳华宗的少宗主, 但那些长老对你动辄打骂夺宝,同门弟子奚落嘲笑,你可知自己为何落到这般境地?”
  卫风有些怔愣,他看起来并不想认同江顾说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是事实。
  “因为我……没用。”他拧着眉低下头,少年人的自尊心格外强烈,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并不好受。
  “你如何没用?你短短几日便从炼气一层到了筑基初期,透春峰的课你学得比其他弟子都要快,资质如今也是极易修炼的单灵根。”江顾冷声道:“我从不留废物在身边。”
  卫风愕然抬头,“……师父?”
  “你身上有卫暝州留下的血契,阳华宗藏宝阁在你手上,还有偌大的云海紫府供你取用。”江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们只是让你觉得你是个废物。”
  在灵兽很小的时候,驯兽人便用枷锁禁锢住了他的脖子,动辄打骂训斥,待到他长大之后,獠牙和爪子足以撕碎驯兽人,却因为早已习惯了枷锁而心生惧怕。
  而暴怒中的卫风甚至不敢在阳华宗杀人,只敢割了那些杂碎的舌头。
  卫风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紧了江顾,攥起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师父的意思是……”
  “只要你足够强,你就是阳华宗真正的主人。”江顾面无表情道。
  卫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师父在说他下手不够狠,师父说他根本不是废物,师父还说阳华宗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从小便被阳华宗这群人愚弄,养成了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从未有过所谓的斗志,但是现在他跪在江顾面前,忽然从心底萌生出了股浓烈的野心和欲望。
  他要变得足够强大,而不是每次都只能等着师父来搭救。
  “谨记师父教诲。”卫风弯腰将额头覆在了手背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江顾磕了个头。
  见他明白过来,江顾才收回了目光,“起来吧。”
  卫风跪了一夜,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痛得龇牙咧嘴,他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当着江顾的面他既难堪又羞愧,急得额头都出了些汗。
  江顾欣赏了片刻他的蠢样,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
  一站直腿膝盖就传来了股剧烈的酸痛,卫风下意识抱住了江顾的胳膊,眼睛红红的望着他,里面满是濡慕和依赖,他哑声道:“谢谢师父。”
  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房疗伤。”
  卫风这个样子自己挪蹭回去不知要猴年马月,江顾耐心有限,直接用法阵将人传送了回去,顺带扔了瓶丹药。
  卫风抱着那瓶丹药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江顾现身,心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师父不是想亲自给他上药……
  不过有丹药也不错。
  他妥帖地将丹药瓶放在心口的储物袋中,里面有之前江顾送他的第一瓶丹药,还有握着他的手画的混元符。
  什么时候师父才能再亲手给他上药呢?上次好像还是因为他神鸢鲛发情师父给他在身上画了个符。
  ……在小腹上。
  卫风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小腹忽然有些燥热,邢祝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吓得赶忙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念了数十遍清心咒才冷静下来。
  那群肖想师长的混账东西!都将他影响了!
  江顾对他来说如师如父,他对师父决计没有半分肮脏的想法,他只是、只是想让师父多疼疼他罢了。
  卫风说服了自己,想着要处理身上的伤,但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困得睡了过去。
  ——
  疏影峰。
  玄之衍安静地给沈庾信奉上了茶。
  “之衍。”沈庾信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眼前略带拘谨的少年。
  玄之衍生得俊秀端方,自小便被亓凤元教养在身边,亓凤元还活着的时候地位在一众长老里仅次于解拂雪,将他当成亲子疼爱,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又因为保护得太好,养成了个中正温和的性子,唯独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格外固执,不管亓凤元骂多少次,他照样还是往卫风那边跑。
  亓凤元都管不了的事情,按道理沈庾信这半路做师父的也不该多管。
  但玄之衍这孩子踏实温和,很合沈庾信眼缘讨他喜欢,便总忍不住提点几句,“你与卫风终归是不同的,他是前宗主的亲子,身负血契秘宝,又有江顾这样的师父,他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玄之衍顺从地垂下头,低声道:“弟子明白。”
  沈庾信温和地笑了笑,“明白就好,去吧。”
  “是,师父。”玄之衍低眉顺目地退了出去。
  他刚出房间,便迎上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柳献,无奈笑道:“你干什么呢?”
  “师父忽然把你叫进去,吓死我了。”柳献赶忙跑上来扶住他,“师兄,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玄之衍往前走,低声道:“千万别在师父面前提我受伤的事情。”
  “知道了。”柳献比他矮半个头,干脆抓住他的胳膊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
  “哎不用。”玄之衍笑道:“没这么夸张。”
  “扶着吧。”柳献大概是拿准了他好脾气,抱怨道:“师兄你干嘛冲上去,卫师兄疯起来谁都拦不住,那些长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玄之衍想起卫风从小受的那些苦,摇了摇头,“他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我不帮他谁帮他?”
  柳献嘟囔道:“你替他挡了这么多剑也不见他来看看你,一门心思全扑他师父身上了。”
  “他伤得更重,这会儿估计都爬不起来。”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到了,你去忙吧。”
  柳献担忧又关切地望着他,“师兄,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好。”玄之衍笑着点了点头。
  柳献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玄之衍推开门,一只火红的小猫就扑棱着四条腿朝他扑了过来,玄之衍弯下腰双手接过它举了起来,“宝贝儿,有没有想我?”
  乌拓奶声奶气地冲他叫了一声,用脑袋去蹭他的脸颊。
  玄之衍被它的毛挠得发痒,抱住它狠狠亲了两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嗯?我都不想把你还给你爹了,卫风那小子天天上蹿下跳都不给你洗澡,来,再亲一口……”
  “嗷呜。”乌拓躺在他怀里翻肚皮,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玄之衍给它将脖颈的项圈又调松了些,掂了掂它笑道:“你是不是长胖了?”
  乌拓开心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躲在暗处的柳献看着他和乌拓互动,皱了皱眉毛,转身御剑去了斜雨峰。
  牧思正在守门。
  柳献递给了他枚令牌,牧思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师父正在见客,你等一等再进去。”
  柳献接过他扔来的令牌,“好的师兄。”
  牧思生得人高马大,魁梧非常,十分看不上他这种弱柳扶风的小白脸,斜着眼睛睨他,“你最近跟着卫风和玄之衍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跟着这些公子哥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柳献咬了咬牙,却又生生挤出了丝笑来,“牧师兄说的是,我自然知道,若不是阮长老救了我,我现在还是拢云城的乞丐,我自然要倾尽全力帮长老解忧。”
  牧思冷哼了一声,“就凭你——”
  他话未说完,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个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双雪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