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遇笑着应了声好。
云映问:“对了,你不是去拿东西吗?怎么不进去。”
宁遇道:“等他们忙活完吧,这会我若去了又是一阵寒暄推拉,还是不见的好。”
“小映你先忙,不必管我。”
不只是寒暄拉扯,那位管家还会观察着他的神色,倘若他多看了那件东西一眼,他就会立即禀报给苏清芽和赫延,然后明日会给他送更多的同类宝物。
人大概总是喜欢这样。
自以为是的愧疚,又自以为是的弄些不痛不痒的补偿,还一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尽善尽美。
不过这都无所谓,他对赫家没什么要求。
他姓宁,听说这个姓是赫延当初随便取的,因为他不配随父姓,也不配虽母姓。
一句简单的宁期此地忽相遇,他的名字就这么草率的被定了下来。
而赫峥,他的名字单取一个峥。
这个字是赫家拟了数十个名字,层层筛选,最后选出三个,举手表决定下了“峥”字。
巍然屹立为山,砥砺琢磨为争。
灿烂峥嵘是他的名字,是父母族亲对他的期望。
宁遇就只是宁遇,他的人生好像只有与赫延重逢这一个价值。
所以赫家是赫家,而他是他,这不是他的家。
云映没有走,而是问了句:“翰林院最近忙不忙,你在那……觉得怎么样。”
宁遇道:“忙。”
他笑道:“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初才入职,也就只能修修书了。”
云映嗯了一声,她问这个其实没有什么目的。
以前她跟宁遇相处时,总是会幻想他去京城供职的样子,从前那遥不可及,如今却实现了。
刚说完,云映就见宁遇忽然轻轻蹙眉,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云映不明所以,她跟着回过头。
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对上他们的目光,见她回头匆忙行礼道:“……少夫人,二公子。”
她匆忙解释道:“奴婢……奴婢只是途径这里,然后有些不好打扰,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
说的好像她跟宁遇是在说什么出格的事一样,连带着云映自己都心虚了。虽然她跟宁遇确实有点复杂,但是难道她不能跟宁遇说话?
这也没说什么吧?
宁遇声音冷淡道:“你听见又如何。”
丫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越解释越离谱,她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少夫人,二公子,奴婢没有旁的意思,奴婢这就离开!”
丫鬟离开以后,云映对上宁遇的目光。
她审视了一番,她与宁遇靠的算不得近,泠春在十步之远的地方候着,这块也没有刻意避人,偶尔有人经过都能看见他们,这没什么吧。
好像是知道云映在想什么,宁遇道:“府内不少人知晓我们之前是旧识,方才她可能是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了。”
……
云映目露慌乱,她即刻道:“可是我们很正经。”
宁遇轻笑出声,他抬手想去碰碰云映的后脑,但后来又收回了动作,只道:“我知道我们很正经。”
他没再继续这个问题,笑意淡了几分,他道道:“小映你呢?”
“最近怎么样?”
云映想起了赫峥,她觉得自己最近并不如何,但她道:“还好。”
宁遇望向她的眼睛,道:“真的还好吗?”
他问:“小映,你跟赫峥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云映蜷起了手指,她不知道宁遇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这样下去是哪样下去,难道她与赫峥面和心不和的状态能被宁遇瞧出来?
“我也不知道。”
她没有跟宁遇说和离的事。
“以后再说吧。”
宁遇移开目光,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他突然声音温和的开口道:
“……小映,其实我总是在想,如果你跟赫峥之间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会怎么样。”
云映尚未反应过来,她问:“……什么?”
宁遇补充道:“我们会怎么样。”
云映心中一紧,脑中像绷紧了根弦。
我们这个词在宁遇与她之间并不陌生,但却很少有这么沾染暧昧的时候。
喜欢他更像是一个习惯,也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事,在这几年里占据她生活的一部分。
喜欢他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喜欢他,她会纠结怎么与他见面,怎么得他夸奖,怎么与他多说两句话,但是很少纠结与他以后怎么办。
而且宁遇为什么这么问她。
她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赫峥的话,她与宁遇重逢,是怎么样。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赫峥就是出现了。
她的迟疑落在宁遇眼里。
男人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前面管家已经招呼着几个小厮丫鬟撤走,宁遇没有勉强她,他道:“好像没人了,我可以回去了。”
云映回神,她错开一步道:“好。”
“我也去夫人那请安了。”
宁遇又回头道:“……古琅轩?”
云映点了点头,道:“是。”
中午时,赫峥赶回府与云映一起用了午膳。
他其实没什么空回来,因为今天中午本应该是他当值,但他听说宁遇中午没有在翰林院用膳,便一直心神不宁,总想着他是不是偷偷回府了。
宁遇为什么要回府?
总不至于是趁他入宫偷时间与云映相处吧?
他越想越有可能,最后还是紧赶慢赶撵了回来。
好在,宁遇没有回府。
赫峥回来时,云映已经用过午膳准备午睡,她半躺在美人榻上,诧异的看着高大的男人进门。
“你怎么回来了?”
赫峥低声道:“今天没什么事。”
云映哦了一声,她道:“你饿了吗,可以让小厨房送膳。”
赫峥不饿,他回来只是想看看云映而已,见她悠哉的躺在这心里便放心了不少,原本想着即刻就走的,但现在看见她,又忍不住多说两句话。
在他开口之前,云映看向他的腰,问道:“伤怎么样了?”
赫峥随口道:“就那样。”
云映嘱咐道:“那你要记得有什么体力活让你手下去做。”
赫峥喉结滚动,将云映这句话归为是在关心他,其实以前云映总是关心他,但他很少当回事。
现在却忍不住因为这句话偷偷兴奋一些,直到云映继续道:
“这样我们就能赶紧和离了。”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赫峥闭上嘴,沉默着从她面前走过,然后坐在长条案前。
他们现在看似还是夫妻,其实双方其实已经没什么牵绊了。这段时日,云映对他算不上冷淡,但远没有之前那样亲近,颇有种相敬如宾的味道。
她本就不算是个彻底冷漠的人,所以赫峥分不清楚,她的温和是因为她本身就如此,还是因为对他尚有情分。
他总觉得云映的疏离已经持续了很久,但是仔细一算,这其实才第二天而已。
没事,才第二天,不用着急。
赫峥背过身去,他没回云映的那句话,而是有些生硬的闲聊道:“今天上午你都做了什么?”
云映正在摆弄手里的那颗桃核,因为确实裂开了,所以不经意时那缝隙总是划到她,她在想办法给磨平一些。
她闻言老老实实的回答:“给苏夫人请安,把昨天分的蜜饯送给各房,看了会书。”
害怕赫峥误会,她又义正言辞的补充:“是医药类的。”
赫峥笑道:“你怎么平日只同苏清芽来往?”
云映道:“没有,我经常找怡风打牌,偶尔也会出门,今早还跟宁遇——”
云映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她心跳停了一瞬,然后默默看了眼赫峥,男人手里拿着卷宗,并没抬头。
他一定听见了,这个时候停住好像显得她很心虚,但是她真的只是跟宁无说了两句话而已。
她轻声补充完整:“……跟他说了几句话。”
赫峥垂着眸,好像并不在意。
他其实有所预料,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就算再防也是家贼难防,他们若是真的想见,什么时候都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