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吧?
方珩在心里问自己,小孩儿不会来的吧?就这么一个电话,白苏连自己是谁都没有说明,二是说了这么一句不搭调的命令。小孩儿怎么会来呢。
怎么会呢。
可是心底那种慌乱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盛,尤其是在她看到白苏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的淡然模样,她是如此笃定不慌张。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正门处,她穿着大的不像样的病号服,粉红色的拖鞋——那是方珩在医院附近的超市里给她买来的。她逆着人流,那样子在人群中十分的扎眼。
她一步一步,向着车子的位置,艰难的走过去,半步半步的。
方珩牙关紧咬,拳头拧成铁,青筋暴突,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你是个人吗。”
她轻轻开口,语气平静,言语却狠利,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
白苏没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由远及近的人,那个小小的、小小的,豆芽似的影子。
在方珩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指甲也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去。
两个人谁都没在说话,不长的距离,小孩儿走的异常费力,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却要以分钟来计。
像是一场荒诞的等待戈多,二人一坐一立,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陪着他们欣赏这一场精彩的默剧。
背景音乐的鼓点,随着主角的每一次落脚,重重叩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一步……两步……
*
余烬睁开眼睛的时候全世界像是大雪纷飞。
横无际涯的白色。
医院。
她想要动一下,发现下半身有些麻木,小腹传来闷闷的疼。但可以忍受,身体里在没有那种一呼一吸间都撕裂般的剧痛了。她活动了下脚趾,转了转眼球。身体有些冷,即便在被子里也想要打颤。
还有点饿了。
高悬的吊瓶、床前的矮凳、还有一大塑料袋的水果……
没有人。
她又安静的躺了一会,麻木感退的更干净了些,她试着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撩开被子,衣服下是一块正正方方的纱布,用胶带纸固定在小腹上,与皮肤黏贴的位置有些发痒。她又把衣服盖了回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拿着一只白色的电话走了进来,拖着长长的线。
见到小病人自己坐了起来,她有些意外,小孩儿不哭不闹的,看起来十分乖巧。
“小朋友,有人找你。”
“谁?”余烬干渴的厉害,声音有些发哑。
“留的名字是一位叫做方珩的小姐。”
是方珩送她来医院的吗?看来那件事应该是被压下去了。
余烬拿起电话,可她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哪怕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的声音。
她的心跳都急促了起来,血液像是湍急的水流。
没有寒暄,是那个人一贯的平直语气。好久不见,她竟然像是不曾分开一般,平静的给她下达着新的指令。
红色面包车。
红他妈的车!
不等余烬发出一个音节,对方却已经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你还是先躺一会比较好……”小护士看着余烬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柔声劝慰。“你姐姐一会儿就会回来啦……”
余烬身子一僵。
她整个人都是木着的,被小护士塞进了杯子里,对方还贴心的嘱咐她:
“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按铃啊,喏,这个。”
余烬答应了一声,整个人还处在恍惚中。她扭头看着放在窗前的凳子,突然用力一拳砸在了床上。
“白苏!”她咬牙切齿的咬出了这个名字。
余烬撩开被子,扯下了滞留针,下了床,趿拉上一双丑不垃圾的拖鞋。
红色的车很好找。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那一辆。只是走过去颇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余烬终于走到了车子旁边,她先是站住,向着车里面看了看。
没有人。
她试着拉了拉把手,车果然是没有上锁的。
犹豫了一刻,她还是钻了进去,重新拉上了车门。
车里的空气里有一股烟味,余烬怔了怔。
她倚住靠背,也不四下张望,就那么垂着头,但没过多久,一种倦意感袭来。眼皮有点重。余烬没做过这种手术,不知道麻药还有厉害的的后劲,实现越来越模糊,她渐渐的歪下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也许吧。”
见到小孩走进车里再无声息,白苏才收回视线,懒懒的答道。
方珩的目光始终锁定车子,生怕有什么人会靠近那里,或者小孩子会拉开车门走下来。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白苏这句话,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这是在回应自己之前那句“你还是人吗。”
“你想带她去哪。”她问。
“还她自由。”
“跟着你她是永远都不会自由的。”方珩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