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好处, 起码你爽到了, 哈?”
“……是。”
方珩劈手抽掉她的指尖的烟:“不是学医的么。”
“……?”徐安秋真想砸她一个“张学友吔屎啦”的表情包, “……啧啊, 妻管严。心疼我辰哥一秒钟。”
方珩笑了下,捻灭了那烟头。
没了烟的徐安秋立刻像是没了镇定剂的疯子:
“靠,小珩你也看看咱们所长那张脸黑的。行了, 这下好了,你这会儿算事把他给逼急了。哪怕你是方老头子的亲!闺女, 他也给不了你好脸色看。我说小珩啊?你不是故意不想干了吧?”
方珩没说话, 像看白痴似的盯了她一会,最后竖起了拇指:
“牛。”
“哪有你牛逼啊, 方珩,真的壮士!”徐安秋肩膀垮下来:“你今天这样, 也留不下来的。你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利益关系。你不可能因为这个小孩儿的事儿,把整个副所给点了。”
“我能。”方珩掐了掐眉心, 也露出点疲惫神色。
“点完了呢?拉下来一批。哎你说方老头生的这是啥啊, 竟给他惹事。”
“……”
“想起当年我瞎了眼, 就觉得宋明阳哪哪儿都好, 就一根筋,认死理, 非要跟着人过来。现在呢?哼哼,回头看看那时候的我, 就觉得自己就是抽了哪的闲风。我知道那小玩意儿挺可怜。但你得想清楚。你这么坚持过来。要是因为这件事被遣送了。以后想想,能甘心?”
“不知道。”方珩也呼出口气来,指尖指了指地:“但安秋我想来的地儿不是这,从来都不是’这’,这没意义。”
徐安秋等着她的下文。
“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小孩,也为我自己,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这儿’都会陷进去。”她又用手指点了点心脏:“是不是这大染缸里走一圈,就一定洗不干净了,小半辈子存下的干净水也冲不掉了。”
“毫无信仰,集体的道德败坏,底线一降再降……这天底下正发生着的事不是你想研究研究、实验实验就能扭转乾坤的事儿。你再多也就那一缸水,别忘了洗一次,你那水就脏一点,你想荡涤出钻石心那时候就被污染了。”
“……安秋你倒是看得开。”
“是你较真。”
两个人的话都不用说的太明白,有些事,亲密的朋友间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心意。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还是方珩先开了口:
“如果混日子,我大可不必呆在这里。嗨,回去就回去吧,正好我也好好想想。就是有可能要被老头子唠叨了。”方珩苦笑一下,又想到尹泽辰:“希望回去之后不要被逼婚才好。”
“哎呦喂,百年好合,多子多孙啊。”徐安秋拱了拱手,戏谑道。
“恨嫁你嫁。”
“嫉单你单啊?”
“真有点。”
“哎哎,不是吧你?”徐安秋猛的睁大眼,眼眉高高一挑:“辰哥绝世好男友啊,想想你们前世三千次回眸啊。”
“迷信。”
“牛……”
“牛顿、爱因斯坦、普朗克,咱别老这三人,咱也尝试着换个人。”
“……”
徐安秋觉得方珩语气轻松,还有心情和她打趣,这不像一个即将面临失去工作情况的人。
“不过,你看姓孙的最后那表情,我本来挺想骂你一顿的。”徐安秋轻笑一下:“但是看她那一脸死灰的样儿,还真挺痛快的,我突然就懒得骂你了。”
“那我还得谢谢她?”方珩说这,想到最后那张扭曲到狰狞的面孔冷笑着问她:
你想要多少。
她突然想起余烬来。
那时候她把她抱出房间,姓孙的扑过来,小家伙在她肩头突然蜷了蜷身子。
那个时候余烬是不是就预感到了这一切。她是不是在担心自己会用她经历的事情“换钱”。
她不应该用常理揣度那孩子,在这个地方,她趟过的脏水要更多些的。
方珩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切恰恰完全相反。余烬并不排斥“有用”这件事,不管是哪一种的“有用”。
她得有用,有用才能有价值,有价值才能有筹码,才能活下去。
她怕的不是方珩用这段经历换钱,她怕她没有用。
说出来或许会引人发笑,但余烬的小半生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好用”的人。
如果方珩真的拿这件事坐地起价,她倒是会安心得多。
*
余烬其实挺喜欢来方珩这里,这里怕她也只来过一次。
方珩房间里有很多书。
当然不是所里那种不知道哪里收集来的小孩子的绘本,也不是那种没有答案的作业册。它们被按照次序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子里。就像是图书馆里那样,书脊贴着小小的标签。
就仿佛伸出手来和她打招呼:
来呀,来看看我呀,来摸摸我呀!
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偷偷盯着那些小家伙看了好几眼。它们对小孩子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如果勇士能拔出宝剑是宝剑的吸引力,余烬觉得这些书也是的。
她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