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与其说孟誩刁难皇女殿下,不如说,越星泊正需要有人能让她消耗,她那些过剩的、危险的,道不清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和她这个废物皇女私逃出皇宫,她抛弃那无用的皇位,而她抛弃的却是那些忠诚信仰着国师的信徒们,只为和她远走。
“我这是在拉着国师胡闹。”
越星泊小声的自言自语,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人。
琽云川扶着门框,她虚白的唇瓣,颤抖着起合,想要说什么,最后都化作了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琽云川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脆弱了。
听到咳嗽的声音,越星泊心一紧,她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正好看到了琽云川,用手帕擦拭嘴角的画面。
“云川……”越星泊走向琽云川,扶着她,神色紧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吗?”
“我一人待着,难免苦闷的慌,便过来寻你,不想被这柴火的烟,引出了喉咙里发痒的病。”琽云川说着,仍然咳嗽了几声。
越星泊看了一眼灶台下的柴火,“这里烟大,我先扶你出去吧。”
“……嗯。”
两人从厨房出来,越星泊扶着琽云川坐到了偏僻的长椅上,她正要离开,被拉住了衣角。
迎上的是琽云川湿漉漉的目光,以及她那温柔软语的声音。
“阿越,你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
就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越星泊已然坐到了琽云川身旁。
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苍蓝的天空,风轻轻卷着云朵,轻轻地吹动着它们往前,那些薄云被侥幸的吹在了一起,融入叠合,成为更大的云团。
“我仍记得,阿越与我第一次见面……”琽云川说:“那是一个傍晚。”
越星泊缄默着,安静聆听。
“你灰头土脸的从狗洞里爬出来,整个人慌慌张张的,撞倒了我,我以为你会道歉,却不想被你拉起,带着我便跑了起来,哪怕我和你说放开我,你也无动于衷,”琽云川轻笑着,而后又轻咳了几声:“还记得,那日,我们跑啊跑啊,跑了好远,我从未跑过这么远的距离,气喘吁吁个不停,还哭着让你停下。”
“你皱着眉头,说我是小哭包,这点累,这点苦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当时,阿越是想说,怎么成为陛下吧?”
越星泊对此不置可否。
“陛下对你的管教像是永远甩不开的影子,哪怕你想要忘记,可那些道理已然刻入了你的灵魂之中,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而我们最后逃到了一片广袤的草地上,累得双双倒下,嗅着草腥味,望着苍穹的天顶,当太阳落入大地,满天繁星在空中闪烁,那草坪之上的我们好似拥有了片刻的自由——只可惜,我们并未真正的逃出去过。”
“深夜时分,我们便被禁卫军发现了位置,皇帝陛下闻讯赶了过来,他冷青着脸,看到你后,上前扇了你一巴掌,然后命人把你带了回去。”
许是有些沮丧,琽云川哀叹了一下,“我想帮你的,虽然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知晓,你心思并不坏,只是沉闷,不会表达……但我无能为力。我无法为皇女殿下做些什么。”
“从那以后,我加倍努力,国师每日都夸我,我一头扎进了浩瀚星河,在其中啃食着古籍上繁琐的古文,学着天命,练着国师之术,只求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琽云川说着话,夕阳悬挂在地面,缓缓的下落着,悄悄地呼唤着月亮与星辰。
“我本以为这样,我就能保护你。”
越星泊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琽云川,她眼眸里有太多情绪了,而她的眼眸里,清澈的只有她的倒影。
自惭形愧。
“我不配你这样的付出。”越星泊的声音像是在海底传来的鲸落,孤寂得令人放心不下。
“别这样说,阿越。”琽云川抓住越星泊的手,双眸湿润,亮晶晶的看着她,夕阳的暖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上一层金边。
越星泊的视线缓缓落到了琽云川的唇瓣上,两人像是心有感应一般,靠近着彼此。
“大黄,为什么要捂住薇薇的眼睛啊?”薇薇不满地扒拉大黄挡住她眼睛的手掌。
“嘘,少儿不宜。”大黄和孟誩异口同声道。
三人早就站在云间峰高空处,她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云间峰上皇女殿下和国师大人两人的谈话,一时间都不敢从云层下显身,因而才有了薇薇质问的一幕。
……
“柳宗主叫我们?”
宋沁心擦着手上的血,轻描淡写的问,而她身后血肉模糊的两人,正显露着这里发生过的事情,绝非是什么稀松平常。
李青鸾来到门框前,她见此画面,面色未变,道:“是的,师尊用神识通知我,应是要事,恐等不急。”
大师姐此话暗藏之意,宋沁心又怎么会不懂呢?
宋沁心轻笑着,明明是娇柔的笑声,却让整个灰暗的囚牢更为惊悚与恐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