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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鱼真毒啊,这么多年,还想着报复我们……”女总监咬牙切齿,“7年前的事儿,她还是放不下!看来这整件事,她都是幕后黑手,给我们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那您还让小泠回来?”麟可看看眼前的中年妇女。
  “一把手台长定的,暗示我总台领导打招呼,我有办法吗?”女总监翻着白眼儿。
  说话间,麟可发觉有一种液体从胃部涌上来,酸酸辣辣的,还带点酥麻感,接着就是强烈的恶心,男主播不由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在地上——
  竟然,是一口鲜血!
  3
  麟可坚决不肯去医院,也不想声张,连说十几遍“没事”。
  借用总监办公室,在沙发上侧着躺一会儿,再吐几口痰,等纸巾里已经没血,这才起身,在综合管理部主任 up 姐的“护送”下,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偶尔吐血,不是小毛病,却是老毛病。
  第一次吐的时候,男主播确实被吓得魂飞胆破,直到红辣椒联系的全国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他亲自检查后,提醒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注意休息”,这才作罢。
  吐血之后,麟可开始健身。所以说万事皆有因果,一个人忽然改变自己的习惯,背后必有缘由。可惜,他只记得三个“一定”,却不记得“休息”。
  男主播不想在台里到处宣扬,“示弱”在职场并不会得到真正的同情,反倒成为自己真正的弱点,某一天被别有用心者拿去做攻击自己的武器,这里从不缺少亚克力之流。
  他也不打算告诉爸妈,自己那柔弱美丽的小妈咪,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爸爸也不行。麟可只希望他们开心地练剑、舞拂尘,活在仙境,远离人间。
  青红辣椒已经“和好”,至少识趣地不再吵闹,还商量着轮流盯着麟可,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突然倒地,像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对穿肠”那样,朝着天空喷射鲜血。
  麟可苦笑不已,苦中又有一丝甜,偷眼去看安静地陪伴在左右的两位女孩儿,恍惚中想起小时候在爷爷家和堂妹们一起过暑假的日子。扎着小辫子的妹妹们慢慢留起长发,读大学便离开s 市,如今天各一方,难得一见……
  男主播狠狠掐自己的手臂,不能再胡思乱想,一定要把精力专注在节目的准备上,总监姐姐说得也对,不能再稀里糊涂地混日子!
  临近中午,窗外倾盆大雨,天黑得像懒婆娘家的锅底。麟可蹲在洗手间最靠窗子,也是最宽敞的蹲坑上,掏出手机,刷刷朋友圈。
  突然,手一滑,差点把这个重要物件儿掉进那个不方便手捞的窟窿眼儿里——
  失踪 4 天的小瑾,更新了朋友圈……
  男主播的心脏率先激动起来,主人甚至必须用手压住胸口,才能让它老实地待在原地。
  “这时候也不能吐血!”麟可又命令不安分的胃,凝神聚气细读这条朋友圈:
  一句话,九宫格。
  话是这么说的:计划很久的年假,终于来到这么美好的地方,希望一直美好下去!
  九宫格有海景,有酒店,有海鲜,还有,那个包包——麟可认识, 这是自己旅行时给她买的,本来推三推四,现在还是发出来炫耀。
  一看易知,小瑾正在东南亚某国的五星级酒店度假。
  这一刻,形容麟可被人推下悬崖,再掉进冰窟窿,最后赤身祼体地跌进人群中也不为过。他的情绪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先是恼怒, 再来一丝轻松,接着又是鄙夷,最后甚至羞愧起来。
  西玄说得对,麟可同学,你活该。
  不用再去担心,不值得为这女人再费一点心力,忽然之间,麟可连追问“为什么”的劲头都没有了。
  麟可把怨恨发在这款包包所属的品牌上,暗自决定,这辈子只要再看见背着同款包的女人,就会怒目而视!可几秒钟又变卦,这是多么傻的想法呀,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替代品去发泄,那也不应该是自己出钱买来的东西呀!
  可恨的,就是这个女人!
  手指飞舞,麟可在对话框里输入三个字,便逃也似的快速退出朋友圈。
  就这样静静地蹲着,十分钟左右,麟可再次打开小瑾的朋友圈, 果然,刚才自己留言“不要脸!”的那条九宫格已经删除,外带着自己也被小瑾一并拉黑。
  提起裤子,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再加上两腿麻木,麟可差点栽倒在蹲坑里——但他,不会任由这样羞辱自己的事情发生!
  走出洗手间,男主播已经“重生”。
  总监还是找来麟可,中午要和声优传媒的董事长,“大名鼎鼎的”王子昂,王总吃饭。麟可推说刚才又吐血,第一次态度有些坚决地拒绝。
  一个人在食堂简单吃个 7 元套餐,再次来到健身房,还是闷头撸铁。当然,这次史密斯机好好的。
  中午两点,该来的还是来了,麟可接到总台纪检的电话,请他速来,询问一些情况。
  男主播在两点一刻准时出现,走进一间和周围办公室没什么区别的“特别的”房间,“喝了”一杯“咖啡”,一小时左右之后走出来。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麟可回到电台时态度如常,女总监却急得跳脚,趁众人不注意,叫来这位手下,细细地询问情况。男主播面无表情,把屁股完全坐在沙发里,甚至第一次跷起二郎腿,有问有答,但不多说一句。
  原来,总台收到一封举报信,有人实名举报《辣椒家族开心派》的节目中,对某品牌过度回报。
  这个品牌去年投放过广告,时间不长,是台内某位同事的家属对接,不是声优下单,也与麟可无关。
  不过麟可还是坦然承认,这位同事确实找到节目的三位主持人, 请求对客户“予以关照”。因为正在洽谈明年合作,如果谈成,台里又可以创收,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一没给大家送钱,二没送物, 也没人吃他的饭。
  麟可同时为青红辣椒担保,她们也不认识客户,更没收到任何好处!
  男主播也顺便斗胆指出:只要我们没拿钱,节目中适当地给客户多回报一点内容,这是传统媒体,特别是广播下滑严重、客户市场低迷时,主持人体现出的主动担当精神。
  也就是说,主持人不仅不该被怀疑,被诬告,甚至应该被表扬, 被表彰!
  当然,表彰也有点夸张,收钱,就更要另当别论。
  这些说法,得到总台纪检领导的认同。其实他们早就调出节目认真审查,也做了背景调查,这次客气地“请来”麟可,确实是对举报者有个“交代”。
  即便如此,女总监还是狠狠责怪男下属,问题回答得不够“完美”。今天中午应该和王总见面,把事情“商量”一下。现在反而被动了,麟可已经被找去,不能再轻举妄动,也不要随便“见人”…… 麟可看着女总监碰撞的上下嘴唇,他本来应该被这好听的塑料普
  通话吸引,但此刻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心里反复只念叨着一句话: 关我屁事,不关我事……
  《零点敲敲门》的稿子,5 点左右经过警方确认,可以继续播出, 因为和前几天相比,《七日》和小萝案件侦破的目前进展已经南辕北辙,不像最初的两天,巧合得吓人。
  子鱼还是没回国,警方已经联系本国驻土耳其大使馆,尽快找到这位女推理作家,督促她回国,配合调查。
  女总监让岷江与效警官联系,建议暂时中止《七日》播出,却被警方拒绝。按照效警官的意思,现在反而不能停,因为凶手可能也在锁定收听,万一停播,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从昨晚开始的情节,与警方真实调查的路径不相同,看得出是作家的想象和发挥。
  也就是说,这位作家作为“知情人”,很可能只是案件当天的目击证人。她能准确描述的细节,比如小孩儿、小狗、锯木厂和大铁门等,都是她的所见所闻。按照常理,她能估计警方也会找来锯木厂老板问话。当晚她去土耳其,警署内部没有消息再走漏出来,后面的内容就要靠写作经验丰富的作家自行脑补。
  ……
  但是,麟可不想“玩”下去了!
  这些和他没关系,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当晚的《辣椒家族开心派》和《零点敲敲门》都请其他男主播代班,但不劳烦亚克力大驾。岷江理解,帮忙安排妥当。
  就这样,麟可终于在 5 点半准时下班。挤在电梯里,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台里综合部这些婆婆姥姥一起下班是猴年马月,恍惚就像上辈子的事。
  夕阳西下,景物美好,赶紧回家,找爹找妈。
  麟可加足马力,可惜拥堵的晚高峰不是机场用来起飞的跑道,6 点半左右,才回到老城区的父母家。
  一路上,男主播没开收音机,耳根子难得这么清净。
  刚用钥匙旋开家门,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但唾沫横飞,爸妈正认真听讲。见麟可进门,三人有点慌神,爸爸赶快把桌上摊着的资料收起来。
  麟可认出来,是那天在米粉店遇见的邻居,还给家里送过桃子。也不知怎么,内心瞬间充满厌恶,还有莫名的不安。
  4
  西玄晚饭之后来到发小家,多年前,他家就在麟可家斜对面。
  两家的长辈眼瞅着这对同年同月出生的小兄弟一起长大,嘱咐道:你们都是“孤独的”独生子女,这辈子要像亲兄弟一样相处!
  麟可的父母硬让西玄带上顶楼种的小菜回家,又抓住他问长问短,小哥俩好不容易逃出来。
  肯定是去“老地方”,乐队曾经驻唱的小酒吧,贝斯手阿熏和老婆开的,就在“酒吧一条街”的后巷。
  “几件事,你要有个准备。”
  屁股坐定,西玄开门见山,拿起虎牌啤酒就猛灌一口:
  今天下午你被总台请去“喝咖啡”,整个电台都传遍了。虽然你说清楚就回来了,却已经释放出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你被人实名举报,证明身边有人近距离盯着你,想害你!同时你也登上纪检“黑名单”,今后行事就要更低调,更小心。
  第一,注意手机和网络,敏感的信息都不要发,咱们俩在台里也不见面,有事就约在这儿。
  第二,别再去管什么小瑾、大瑾,这些人可能计划这个事儿不是一天半天,把你扔进陷阱,套路你,最后把你丢出来当炮灰!
  第三,不要信任台里的任何人,包括你的领导……
  麟可听话地点头,也狠狠闷一口冰啤酒,胃里顿时火辣辣的,不得不把酒瓶子放下:
  “西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男主播抬头看着小酒吧墙壁上自己代言某款饮料的海报,海报上的男孩儿意气风发,越看越不像自己,再瞅瞅缩在椅子上的发小。西玄个头不高,样子普通。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不确定吗?”
  西玄和小时候一样,平和温顺,但极有智慧。麟可尴尬,后悔自己直言直语,只好抓起啤酒,再来一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是明星,是名人,咱俩为什么还这么铁,对吧?”
  男主播不好接话,他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没由头的,突然就想问问。
  西玄拧拧鼻子,满脸无可奈何,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还记得吗? 9 岁时,被隔壁的顺子挑拨,咱俩打了一架都哭了,
  眼泪擦干之后我和你就约定:这辈子,咱俩永远都不怀疑对方“爱不爱”自己!也就是说,我们永远不怀疑对方的友情!
  15 岁时,咱俩同时喜欢班花,她还不甩我们,咱俩又约定:这辈子不为女人伤感情!也就是说,我永远不怀疑你和我媳妇儿有一腿,我也永远不撩拨你媳妇儿!
  20 岁那年冬天,咱俩的兜里加起来只有三块六,蹲在地上啃一只鸭爪子,第三次约定:这辈子,永远不为钱的事情闹别扭!
  这三条原则,坚持这么多年,没毛病,所以你小子别怀疑我!
  “老大,我知道,不是那个意思!”麟可脸颊通红,必须解释一下,“这几年,我发展得比较顺,但日子过得不靠谱。你一步一个脚印,有家有业,咱俩有差距……”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嫉妒你吧?”西玄笑起来特别像木村拓哉, 这给他增添很多魅力,“说实话,有过一点羡慕,但我不嫉妒你——”
  西玄说这些话时,酒吧老板阿熏端着新出锅的 8 只大闸蟹,乐颠颠地从厨房出来。这可是新出水的,还带着水草香,姐姐从老家快递来的。乐队贝斯手一只不留,全拿出来给兄弟们尝鲜。
  这扎实的大闸蟹啊,强悍得像一群准备打架的小怪兽,每只足有四两半,全母,蟹黄都快从鼓囊囊的肚脐子挤出来!
  阿熏媳妇儿又把蟹醋端出来,姜茶煮好,倒在乐队成员专用的杯子里。
  螃蟹的香味吸引着吧台其他客人的目光,两个外国人走上前看热闹。大学时学热处理专业的老板阿熏,晃着贴着纹身贴纸的花手臂, 用半吊子外语比画着表示:这蟹可不卖,俺们自己吃!
  挑 4 只最大的给麟可和西玄,再挑两只稍微大点的给媳妇儿,让她领着儿子在后面啃,阿熏把两只最不精神的,个头最小的螃蟹放在自己面前。西玄硬要和他换一只,贝斯手死活不肯。
  那就边吃边聊吧!
  西玄边拆蟹,边对着麟可说道:
  这几年你好了,说实话,我们真的都为你高兴。你在聚光灯下成了明星,赚钱多、露脸多,但是我知道,你比我们都累,付出比我们更多!别人只看到你的收获,而我知道这背后你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