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谢观挺起身来,一滴汗滴到她颈窝处,像洼晶莹剔透的湖泊,成为一点温存的证明。
停了一会,他呵着气,犹如白色的絮,吐在空气中。
卉满偷偷看自己的手,被别人修剪过的手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自己剪指甲从来不会这么整齐。
他翻过身来静静看她,眼睛就像隐匿于暗处那样诡秘,看得她有点毛骨悚然。
“……怎么了?”
谢观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手背指关节凸起的地方,撑开后有几个凹陷小窝,像滑溜溜的鱼蹼。
他把这只手捏在掌心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去掉威严的肢体象征,声音慵懒。
“你今天看什么书了?”
“看了《诗经》。”
“背一首听听。”他微微闭上眼,餍息过后心情愉快。
卉满绞尽脑汁想了会,担心他挑刺找麻烦,特意选了个难度系数高的。
“书名号——氓——氓之蚩蚩——逗号——抱布贸丝——逗号……”
谢观赫然睁开眼,眉眼凌厉。
“书名号,逗号是什么?”
“标点符号啊,你这都不知道吗?”卉满惊讶道。
“你背书带标点符号?”
卉满点点头。
谢观神情复杂,他是第一次见背书带标点符号的人。
卉满还在继续。
“先别背了。”他严肃地看着她,“你,高考语文……”
“超常发挥了,及格了。”卉满对这件事还挺得意的。
这是件极为可怕的事,谢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卉满不明所以,露出怎样的神情。
他像是给一只小羊检查身体那样,抚摸她的脊柱,掰开她的嘴看看,确认她脑壳外观是否结构特殊,然后迅速别过头来吻她。
她舌头颜色很浅,他堵住她的嘴巴,像是必须要堵住那样,肢体深沉僵硬,内心绊住不宁。
当天晚上,卉满半醒半睡时来月经了,她一开始没有发现,后来觉得肚子疼,爬起来揉肚子,摸到床单上黏黏糊糊的。
用手肘抵了抵谢观,谢观还在为她背书加标点符号的事抑郁,一直没睡着。
“我来月经了,床单脏了。”她对他小声说,声音有点怯,谢观肯定会凶她的。
谢观把灯打开,看了下床铺,他从床头柜里给她拿出卫生巾,又给她重新找了套睡衣,卉满去卫生间换上,出来时,床单被子已经换成新的了。
她有点不敢睡,害怕又弄脏。
“你这次是提前了么?”谢观牵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带。
“不知道。”
“你自己的日期不记得?”
卉满摇头:“不记得。”
他眉宇间隐隐有股愁绪。
在月经期间,谢观不碰她,卉满认为应该是他觉得脏的缘故。
在这些天她肉眼可见的开心,见到她开心,谢观似乎不开心了,他把她叫来跟前。
“你最近太闲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重新回去读大学。”
卉满懵了,回想起一年多前那段很短的校园时光,美德、文明、荣誉,许多青葱的片段闪过她的脑海。
她压住心底的喜悦:“你同意我出门了吗?”
谢观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我没说不让你出门,是你太蠢理解错了。”
“那我能出去工作吗?不在谢晏集团,去别的公司,我会很快还上你的钱。”
“你在张口跟我讨要权力。”
平淡但羞辱的腔调,让卉满隐隐不安,她咬着嘴唇。
“我不懂为什么都是在外面,读书可以,工作就不可以?”
“难道你要让我们女儿有一位大学肄业的母亲?她再大点,会说话之后难道要跟你学背诗加标点符号吗,你怎么教她?”
卉满下意识对他说“我们的女儿”这个短句很不适应,而且加标点是错的么?考试时有的默写不也要加标点吗?
但她更注意到的是:“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陪伴她教她是吗?”而不仅仅是一天半小时的探视。
谢观点着太阳穴感到厌烦:“闭嘴!如果我是你,我该为自己没有文化没有涵养感到羞愧。”
卉满却是很开心:“我现在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谢观对她呵斥道:“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会拿奖学金,不会花你钱的。”
晚上她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她不担心谢观等会折磨她,因为她来月经了。
谢观黑着脸,让卉满看的心中暗爽,她起了小心思,下个月她不想跟他上床时,就推说来月经。
这个小聪明让她心里一阵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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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探底,卉满决定乘胜追击。
谢观晚饭后在二楼图书室处理工作,她蹑手蹑脚过来了,和缓语气跟他说:“你每天只让我看一个小时的女儿,那我剩下的时间呢?”
他瞧着她一板正经故意引导的样子,顺着她的话问:“是啊,你剩下的时间呢?”
“我剩下那么多时间,不如多照看一会女儿,你想一想,能把我的探视时间每天多加一个小时吗”
她说的每个字,都在印证骨肉亲情是天赋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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