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低头看了一眼,感觉他像是闹觉了。
明明刚才还在说着困困,到了床上又呜呜咽咽地说不要睡,想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吧?
叶芳愉只得把他重新抱起,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吩咐外面的人拿两个汤婆子进来。
等外面的人应了声“是”,她连忙抱着小太子回到温暖的梢间。
须臾,帘子被人从外掀开,灌入一阵凌冽的寒风,直直冲向里间,在叶芳愉脚边打了转,好半晌才被屋中的暖气消融。
叶芳愉应声扭头,看见进来的人是乌雅·玉莹。
她进来以后头也不敢抬,白葱段一般的手指间抓着两个汤婆子,先朝她屈膝行了个礼,回禀道:“娘娘,汤婆子取来了。”
叶芳愉:“拿到床上去吧,顺便把两床被子铺开,收拾一下。”
玉莹恭顺的去了。
不多时又走回来,“娘娘,铺好了。”
叶芳愉“嗯”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坐在边沿,伸手往被子里探了探,确认里头被汤婆子烘得暖暖的,才掀起被子一角,快速把趴在她身上的小团子放了进去。
小团子的背一沾到床就又要醒。
叶芳愉眼疾手快地把他整个小身子拨转九十度,让他侧躺着,面冲里,又把被子飞快盖上。
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团子发出其他动静,悬在空中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拿出床榻最里侧的几个绣枕,放在床沿外侧,防止小团子翻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掉下来,之后又把两边的帷幔放下。
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看见玉莹还在原地等着,叶芳愉想了想,关心道:“今儿是你在外头当值?”
玉莹点头回答:“是的,娘娘。”
叶芳愉:“嗯,记得多穿几件,若是衣物不够,可随时来与本宫说。”
玉莹又点了点头:“好的,娘娘。”
她的态度看似恭谨,实则全是客气和疏离。
叶芳愉见过她私下与旁的宫女说笑打闹的模样,微微有些不解,“你很怕本宫?”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私藏毽子那件事?
可她细细想了想,当时好像也没有如何责罚她们呀,最多就是罚了一个月的月俸。
中秋的时候,她给延禧宫每个宫人都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俸,重阳亦是一个月,过年三个月,元宵又一个月,几个节日加起来,每人都多得了半年的月俸呢。
听紫鹃说,别的宫里可没有她这般豪爽。
叶芳愉自认为是个不错的老板,平时在宫人面前也少有冷脸的时候,是以很不能明白,玉莹为何会这么怕她。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眼前的小宫女“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手掌放在地上,紧捏成拳,再仔细一观察,她的侧颜已经变得雪白一片,身子微微颤抖着,却被她竭力克制住。
跪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辩解道:“奴婢,奴婢没有……”
叶芳愉木然:“……”
若她的声音没有颤抖,叶芳愉说不得还会信。
叶芳愉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她走到榻边坐下,手指抚着琉璃杯外围凹凸不平的图案,沉吟了片刻,复又道:“那你可有什么话想与本宫说?”
玉莹起身的动作一顿,最后慢吞吞移动到叶芳愉跟前,迟疑了许久,才蠕动着嘴唇,“奴婢,是有一事想说。”
叶芳愉心道一句果然,“你说吧。”
玉莹开口之前,又重新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个头,才小小声说道:“娘娘,觉得奴婢的容貌如何?”
叶芳愉:“……”
她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了半晌,觉得这位未来德妃是属于小家碧玉那一类型的,相貌秀丽,气质温婉,看着还有些清纯。
……很符合某些人对于初恋的定义。
叶芳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甚佳。”
她以为这两个字会叫玉莹开心一些,可谁知她的小脸霎时间垮了下来。
然后跪伏在地,一字一句十分陈恳地说道:“奴婢来了延禧宫后,便常听到有人议论奴婢的容貌,所用之词十分恶毒,有人甚至还说…说奴婢…”
话到这里,又吞吞吐吐起来。
叶芳愉有些好奇,不过想一想,宫女们之间谈及容貌,话题多半离不开乾清宫那位。
一时间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兴致。
她缄默地听着底下宫女吞吞吐吐。
以为她是想要告状,谁知她话锋一转,直接表起了衷心,“但是不论娘娘相信与否,奴婢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只想有个安身之所,能平平安安待到三十岁,顺利离宫就够了。”
“至于旁的,奴婢从未奢求也不敢奢求。”
“奴婢先前害怕,便是害怕娘娘听到了那些人的话,从而对奴婢产生了误解。奴婢……奴婢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乱来……还望娘娘明察秋毫……”
玉莹说着说着,居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想是顾及着太子殿下还在里边睡觉,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小小声地抽泣,哭得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