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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烛光昏沉,周围安静,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虫鸣,皎洁月光洒落往下,屋外生起白雾。
  钟觉予站在木桌前?,扭头望去,便?问道:“睡了??”
  床上?那人?乖巧,早就裹着被?子缩在最里头,看着钟觉予重重点了?点头,清亮眼眸温凉而无害。
  钟觉予眼眸躲闪一瞬,看向床头挂着的香囊,片刻之后才吹熄了?灯,房间瞬间暗了?下去。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掀开的被?褥声。
  被?褥已被?小道士捂得?热乎,时有时无的檀香也?缠绕上?来。
  钟觉予有些不适应地绷直身子,如同一块木板似的躺在里头。
  先皇后对钟觉予严苛,即便?是亲生母女也?不曾睡在同一张床上?,早早就让钟觉予睡在偏殿,只留下侍女照顾,所以这还?是钟觉予头一回与?人?同睡在一起。
  下一秒,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又响起。
  小道士抱住她手臂,脑袋抵在她肩膀,便?含糊说了?句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嗯?”钟觉予试图听清, 微微侧过头。
  等适应了黑暗,眼前就不再是模糊的一片,勉强能看?见?大致轮廓, 比如挂在上头的香囊,旁边人?的发丝, 还?有一下下的呼吸声?。
  这种时刻总是微妙。
  视觉的削弱, 让其他感官开始争夺起主动权, 变得分外灵敏。
  钟觉予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配合着屋外的风声?, 奏响不知名的曲谱。
  她突然走了神, 想起幼时一段极其不起眼的记忆, 久远到钟觉予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却在此时此刻突然涌入脑海。
  也?是一样的漆黑,幼年的德宁公主躺在偌大的木床上, 钟觉予还?记得那?是怎样的一张床, 用最名贵的大叶紫檀打造, 手艺精湛的木匠从她出?生开?始就?雕琢, 直到她四岁才完成。
  上头的凰鸟栩栩如生, 就?连边角都雕有代表吉祥的云纹、荷花, 外头人?都在传,圣上与皇后是如何宠爱德宁公主。
  可钟觉予却很讨厌那?张床, 它太空太大了, 像是一个巨大囚牢, 每到夜晚她就?被关着里头,哪怕她伸长胳膊, 也?无法触及边缘,只能小声?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直到旁边人?的声?音响起, 才将她拉回现实。
  这一次钟觉予仍没有听清,忍不住贴近了些?,小声?道:“你再说一遍。”
  玄妙观中的摆设年代久远,结构简单的木架上全是虫蛀,稍一动就?会响起咿呀的声?音,可在这噪音下,钟觉予终于听见?了对方的话。
  她说:“你在想什么?”
  钟觉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洛月卿,她想起了她之前睡的床,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变成了几岁的幼稚小孩,在简陋的条件下,想起了家?。
  所?以钟觉予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洛月卿小声?地哦了下,听不出?语气,然后又道:“你冷吗?”
  钟觉予认真感受了下,便说:“还?好。”
  临近初夏,这天气实在不算太凉,除了身体虚弱的清月小道长外,大部分人?都觉得恰好合适。
  洛月卿停顿了下,像是嘀咕了句什么,继而?越发贴近,冒出?一句:“那?我冷。”
  这话说的奇怪,好像钟觉予说自己冷,她就?不冷了一样。
  只不过唯一能反驳的人?却没有开?口,身体骤然僵住。
  太近了。
  因睡觉的缘故,两?人?都只穿着极薄的单衣,里头的小件都被放到一边,只剩下那?一层布料,好似存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于是,独属于女儿家?的柔软感受就?这样贴着钟觉予手臂,甚至是挤压着。
  “别……”钟觉予下意?识开?口,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
  “嗯?”旁边的人?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微微仰头看?她,抵在肩膀的下巴硌着骨头,有点疼。
  钟觉予只能说:“很冷吗?”
  她伸手想去拽住洛月卿的手,想像之前一样试探对方的体温,可洛月卿却躲开?,直接将她抱住。
  “冷,”洛月卿含糊地回答。
  赤足踩在她脚背上,果然有些?凉。
  钟觉予不由愧疚,为自己方才冤枉对方故意?的念头感到歉意?,她不熟练地回抱过去,手臂微微揽住对方的腰,脚背上抵。
  “怎么那?么冷?”她有些?诧异,明明洛月卿已经在被窝里裹了很长时间。
  “体寒,容易手脚冰凉,”洛月卿回答,就?这样埋在她怀里。
  屋外彻底没了声?响,连月亮都藏了起来,山涧中的溪流依旧,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丝带。
  小院里的树木立在那?儿,偶尔落下几片叶子,扰了一庭院的清静。
  木床上的被褥被撑出?一个大包,里头的人?相拥相依偎,结束了短暂的对话后就?不再提起别的话茬,反而?学着小儿胡闹起来。
  圆润的脚趾滑过足背,顺着骨骼从上往下,反反复复,当然这种重复动作不会一模一样。
  有时是从脚踝的位置开?始,有时故意?停留在弓起的足背上,或者?缓慢往下。
  钟觉予有些?痒,只能抵住对方足心试图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