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奇怪了。
早上那种不祥的预感再度盘旋在黎修明心头,他眉头蹙得愈发紧,不由得加快脚下的步伐。
卡洛斯星。
一整天过去,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少女还没有苏醒。
安静的病房里窗户半开,洁白的窗纱随着微风飞扬,白安伏在床边沉睡。因为家里成了一片废墟,他只能暂时跟爸爸一起住在医院。
白锦早就睁开了眼,三十六个小时内他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之前看好的医院,询问有没有其它的救治办法,可惜都只得到治不了的回复。
放下智脑,他颓然坐在地板上捂着头,短短一天之内憔悴了不少。
白雅的手就安静地靠着他的头边,忽然指节动了动,白锦余光察觉到这个微小变化,猛地弹跳着从地上站起来,期待地盯着妹妹颤抖的眼帘。
直到她虚弱且茫然地睁开眼睛,视线缓缓向旁边平移,“……哥哥?”
“我在!我在!”白锦激动得冲上去握住她的手,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然而很快又在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唇时蔫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好。
白雅晕过去之前,也以为自己挺不过这一次,但事实是她又醒过来了。
只是暔沨连撑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勉励虚弱地问:“我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白锦眼里的激动顿时一扫而空,握着手的力道也渐渐消失了,垂下头站在床前一言不发。
白雅平静地望着他。
“是吗?”始终等不到回答,她也慢慢垂下眼帘。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雅雅。”白锦忽然扑通一声,脱力地跪倒在她的床前。
亲手送走家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还是因为这种飞来横祸,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他的声音半带着哭腔,头一次感觉如此无力,恨不能恳求上天再宽限一段时间。
不需要很长时间,只要能让白雅撑到下一个疗程就好。
可是白雅盯着天花板,突然明白了当时躺在床上,母亲让他们别哭的心情。
而且比起直面死亡的轻松,白雅心里更多是一种解脱。
她不在之后,哥哥最大的绊脚石就没有了,也不会很孤独,因为还有安安陪着他。
想到这里,她尽力转头微笑着安慰道:“哥哥,别伤心,这一天我们早预料到了,不是吗?”而且死前能拿回丢弃的工具箱,她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可惜,不能完成,和大师的约定了。”她复又看向天花板说。
白雅平生所遗憾的事,只剩下这一件而已。
白锦默默听着,头磕在床边,眼神比她还要空洞茫然。如果白雅此时能看见他这副样子,一定会意识到哥哥的状态不对劲,然而这仅是一个虚妄的假设。
“……我去叫医生过来。”半晌,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撑着床边站起来往外走。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明知叫医生过来也没用,但他还是想做完所有该做的事。
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呢?
连自己都不相信这点的omega,如是妄想着。
白雅动了动手指。
看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很想叫住他再倾诉说,其实治病很疼药也很苦,她早就不想坚持了,最后的时间就这样陪在自己身边,等待死亡的到来吧。
可是对方跌跌撞撞的蹒跚步伐,又实在让她心疼。
白雅换位思考一下,逼着白锦接受她的死亡,也是一件残忍的事。如果换成哥哥此刻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她也肯定不忍心让最后的家人丢下自己。
“……对不起。”她忽然喃喃自语。
以后的路,要哥哥一个人走了。
白安在说话声中醒来,他昨晚也陪着爸爸熬夜,直到很晚才睡。此时被吵醒,刚迷糊地揉了揉眼,看到睁开眼的姑姑,立刻顾不上其它,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姑姑,你醒啦!”
白雅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又用眼神示意他去门外。
“去看看,你爸爸,在做什么。”
爸爸?门外?
白安疑惑地眨眨眼,但白雅眼神坚定,他便还是选择听姑姑的,悄声往外面走。刚靠近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谈话声。
偷偷将门推开一道缝,原来是爸爸在跟医生说话。
“真的没办法了吗?”白锦低着头,失魂落魄地问。
他的脸色苍白,经过一天半的“凌迟”等待,得知结果毫无扭转后,整个人比起之前,反而更像一具行尸走肉了。
要不是知道他们家属情深,医生真想诚心建议他自己也去找张病床好好地躺一躺,休息一下再去关心别人。
他叹气道:“白先生,如果有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给您的妹妹用啊。我看您啊,还是尽快回家收拾旧东西,赶在后天之前带过来吧。”
该说的都说了,医生实在别无他话。
他走之后,走廊里顿时只剩下白锦一人,偶有路过的其他病房患者,见了他也都躲着走,看上去并不想招惹一个面色灰败、一动不动的奇怪病患,怪渗人的。
“爸爸?”最后还是白安看不下去了,主动从门内走出。
他小步挪到白锦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目露担忧,什么都没说,但所有的安慰都写在了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