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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 梁警司伸手将茶杯轻磕桌上,放好后,收回, 双手交握笑,“还是第一次见重案组竟然有人靠这种手段审案。”
  石玉冰一时也摸不清警司是否生气。
  重案组面临的多为凶杀重案, 犯罪嫌疑人通常狡猾、反侦察仪式强。为了破除罪犯的心理防线,作为审问人员会专门修学犯罪心理学,从各个层面击破罪犯心理。
  通常情况下, 审问一个犯人需要两个小时, 如果遇到更为狡猾的犯人时间还会被延长至几日或者几个月。
  刚刚……
  门口的小姑娘仅仅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罪犯丁燕丽就情绪崩溃了吧?
  “刚刚那位并非是警务人员,她是周沙展的朋友,插手也只是想要帮忙, 实属一片好心。”
  石玉冰担心梁警司怪罪小姑娘,至少在坚信唯有科学与证据才能抓捕罪犯的警署里, 算命算是歪门邪道。
  梁警司愣了下,看着石玉冰急着为小姑娘开脱,他哈哈大笑连连指着石玉冰, “玉冰啊玉冰,我几时讲过要怪他们?未必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小气?”
  “不过, 我对算命确实感到好奇。”梁警司意味深长,“从表面看,刚刚小姑娘的一卦确实是打破了罪犯的心理防线。小姑娘就是报警人吧?从前有没有调查过罪犯, 我们都不得而知。”
  更深层次的话,梁警司没有说出来。
  石玉冰倒是听懂了。
  两人都是从重案组便衣做上来的, 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困难艰险。梁警司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也深谙人性险恶。
  他的意思是。
  小姑娘早就调查清楚丁燕丽的身世,因着宿怨才会当面打击丁的心理防线,让她溃败。
  “玉冰啊,重案组各个部分申请特殊技术人才支援都已经就位,我见你们d组还没申报,是有什么想法吗?”
  石玉冰也就这件事询问过d组的人,d组强烈要求请柠柠,施博仁还说d组如果有柠柠,凡是有命案罪犯都无所遁形,捏捏手指就能抓住罪犯。
  石玉冰犯了难。
  警署是讲科学、讲证据、讲法律的地方,d组但凡是申请博士心理医生,她都觉得没问题。
  偏偏这算命……
  上头根本不会给她批。
  d组见没办法请楚月柠来,就一个个对特殊技术人才支援没了兴趣。
  施博仁更是无所谓:“那就算罢,请来做什么,拖后腿还是多个人挤厕所?”
  石玉冰也就一直压着这个事情。
  “梁警司,你看d组申报肯定是要符合他们的办案需求,取长补短。盲目请过来也没什么大用,我看还是先等他们想清楚,再决定不迟。”
  “可以,多久都行。不过……”梁警司顿了下,石玉冰欲言又止,他哪里看不出自家下属的心思,“算命之类,玄之又玄的事情就别扯进来。”
  “你我都知,靠臆想猜测的东西没有实质证据,根本没法成为呈堂证供,更无法去定凶手罪名。”
  话已经摊开。
  石玉冰只能应答:“yes sir。”
  楚月柠拿着奶茶靠着窗户边坐,一眼就能看到警署门口人来人往。她拿着奶茶,吸一口奶,又滑又甜的口感让她不禁眉目舒展。
  施博仁推开办公室门,拿着一页口供纸放到周风旭的桌上,“审完,醉鸡买毒丁燕丽下毒。”
  周风旭将口供摆在一边,腕袖卷起继续写报告,没抬头,“忠叔那边呢?”
  “也搞定。”忠叔刚刚推开门,将口供纸递了过去,“审的这个狡猾的多,一问就是三不知,什么事都推到丁燕丽头上。”
  甘一祖兴奋,“还是忠叔有办法,吓醉鸡说丁燕丽已经全部招供,说他要是再不主动澄清,就要负主要责任。”
  就这么一吓,醉鸡就什么都抢着说。
  “啧啧啧。”施博仁坐自己的办公台上感慨,“三氧化二砷,古语砒霜。蛇妇接连下了四天毒,竟然都没有毒死钟伯,他真的够运气去买张彩票。是吧,柠柠?”
  楚月柠拿着奶茶杯摇了摇,“钟伯是九死一生的命局,命中又没带横财,去买彩票也是不灵的。对了,钟伯人怎么样?”
  人被救护车接走后,还没收到消息。
  施博仁也奇怪:“对喔,医院还没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
  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重案d组,病患已经意识清醒?好,麻烦。”
  周风旭挂断电话,抬眸。
  “钟伯已经苏醒。”
  施博仁从办公台上下来,松了松筋骨,冲楚月柠甩头,“走!仁哥带你去收尾!”
  楚月柠也跳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奶茶杯,“谁带谁呀?”
  “哎,你带我行不行?”施博仁嬉皮笑脸,忽的,他想到什么又是长长叹气,“要是那宗女童案破了就好,我们也没有挂心的事情,录完口供,大家可以一起约摊下午茶。”
  “还没破吗?”楚月柠前几日已经算出凶手的信息,摇了摇奶茶杯挑眉,“没算对?”
  没道理啊,她的卦很少会出错。
  “不是。”施博仁忧心解释,“摸排到有这么个人,叫马正奇,各方面条件都与你提供的信息很吻合。翻看旧案时也有发现有马正奇的口供。”
  楚月柠不解:“既然都怀疑他了,怎么没抓呢?”
  “因为有人帮助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周风旭将写好的报告合上,将钢笔盖上,“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几日后在街头突发心脏病暴毙。马正奇乘机偷渡美国,十年时间一直没有回港。”
  眼看案件再次被迫中断,停滞。
  几个人都是气的不行。
  “跑去国外了?”楚月柠能够理解周风旭为什么敛眉了,事情确实不太好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抓他吗?”
  “警方已经申请跨国合作,美国在追查马正奇的下落,一旦找到人会马上遣送回港。”
  d组对如今的结果并不满意。
  谁不清楚美国偷渡犯多?从上亿偷渡人口中找出一个没有身份证的罪犯简直难于登天。
  马正奇被遣送回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已经临近下班的时间,几个人决定一起下楼。楚月柠先在走廊等他们,她靠着墙壁吸着奶茶。
  忽然。
  侧方有点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走廊尽头的扶梯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虽说中年,夫妇的头发却早已全白,中年男子弓着背低着头慢慢踱步过来,女子也跟在旁慢慢走着。
  他们与世界仿佛割裂了,空气凝滞着压抑着,表情麻木就像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将他们笼罩起来。
  楚月柠看着心底也觉得难受。
  “柠柠,在看什么?”
  四人出来,施博仁见楚月柠一直盯着走廊,视线不由跟着过去。在看清楚中年夫妇的面容后,他瞳孔猛缩。
  “旭哥,你看。”
  周风旭将办公室门关上,眼眸看了过去,见到来人,他的脸色也渐渐转为严肃。
  待夫妇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主动开口:“郑生,郑太。”
  “是周沙展?”郑太太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红肿着一双眼,嘶哑着声音,“我听讲欣雅的案子翻出重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找到凶手了吗?”
  仿佛期待着答案。
  郑太太的手一直在抖,像是竭力在压着情绪。
  “抱歉,案件还在侦办,我们不能透露其中消息。”周风旭移开目光,看向施博仁,“请郑生郑太去休息。”
  “哦,噢!好。”施博仁反应过来,又打开办公室门,“郑太郑生先进来休息,路上一定累了吧?”
  他们都记得郑家人受了很大的打击,为了剩下两个孩子的健康与安全,郑家全部搬去了新界。
  郑太太摇头,“我们不累。”
  想起惨死的女儿,郑太太又双眼通红,她锤了锤闷憋的胸口,“我们只是想到十八年……十八年了啊。”
  一记重拳垂在心口。
  郑太太越来越喘不上去,忽然情绪崩溃,她靠在丈夫肩上号恸崩摧,“我的女儿惨死十八年,尸骨未寒。这十八年,我闭上眼就是女儿被杀害时的惨景。”
  小小的女孩赤裸着发青的身子,与被摆在垃圾桶上死不瞑目的头颅。
  越想。
  郑太太就越是泣不成声。
  女儿才八岁啊,八岁就被人虐杀,哪个当父母的会好过?
  这十八年。
  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晚都会经历一遍失去女儿的绝望。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伤害女儿的凶手受到同等的报应?
  石玉冰听到声音出来,面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郑太太,担心出事,“郑太太,旧案重查就代表警方发现了新的疑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郑先生痛苦不堪紧紧抓着石玉冰的胳膊,当年见到女儿被人割颅,他跪在地上将头颅抱在怀里,因为过于悲痛一夜白头。
  “madam,还能抓到凶手吗?”
  他声音颤抖。
  “十八年过去,真的还能找到凶手?”
  “郑生,请你相信警方。”石玉冰安抚着家属情绪,其实心底也为难。
  她作为d组的督察自然清楚最大的嫌疑犯已经偷渡美国,可究竟是不是真凶,还有待查验。
  如今,嫌疑犯没找到,犯罪事实未定。
  她要如何回应家属的质问?
  就连她也不敢肯定,十八年了,真的还能抓到真凶吗?
  楚月柠靠墙静静喝着奶茶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