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男人神色冷峻,依旧将脸朝向她。
“我希望前辈能给出一个承诺,若我真的可以完成约定,你出去之后有仇报仇,不可乱伤无辜。”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到浑身发抖,高高悬起的手腕牵动着头顶的锁链哗啦作响,打破一室寂静,“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这么有信心?”
“没有。”桑昭摇摇头,“只是想把有些事说清楚,我不能将您不明不白地放出去。”
被这种邪异的封印符阵关在这里六千多年,忍受无边孤寂,承受无边折磨,出去之后也真保不齐会心生怨气,把下界搅得天翻地覆。
“那你以为我是因何被封印于此?天生魔族?十恶不赦?”男人话语淬冰,束缚住手脚的铁链慢慢噤声,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桑昭回身走向常待角落,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您。”
“你倒是耿直。”
“那前辈愿意对天立誓吗?”
“好啊,今日我便应你,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否则……”
桑昭心底松了一口气,心里最后一丝顾忌也无,便毫不犹豫地应下,“前辈放心,若我未能如期完成约定,但凭前辈处置。”
可还剩一个半月,她必须日夜不停地拓展经脉才堪堪能在约定的时间里达到炼虚期修士的水准。
期间还要练习她不怎么熟悉的攻击性法诀,配合符阵运转法则,争取一举摧毁封印。
她好像没时间休息了……
桑昭正是头疼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字字句句,“苍天为鉴,江厌,若两月内可挣脱封印,有仇寻仇,绝不滥杀无辜之人。如违此誓,大仇难报,修为尽毁。”
话音落,九天之上落下一道金色流光,直直没入那人的额头上,潜入层层鳞片中。
金色流光恍得桑昭眼前一花,她缓缓站起身步向高台,“多谢江前辈理解。”
“上次我观您体内经脉寸寸断裂,正好……我可以试着修复一二。”
桑昭想着,正好符阵已经改无可改,她想要拓宽经脉就必须将大量魔气纳入体内,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练习医术法诀。
总比对着虚空练习法诀,白白浪费经力气来得划算。
而且,江厌已经对天立誓,她更应当全力以赴。
“好。”江厌应下,面上绽出肆意而疯狂的笑,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桑昭正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想要破除封印,单凭桑昭一人在外部使力难免还是会有差错,但若是他身上的旧疾能好一些,内外呼应,毁了这封印便有九成把握。
新仇没有,但有些旧恨,是时候该清算了。
桑昭静下心来,摒弃杂念,魔气流窜过通体经脉,在指尖汇集成法诀,一道一道,打入江厌体内,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当然,她自己也并不好受。
每一次她都在尝试着突破自己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任由汹涌的魔气冲刷淬炼,浑身剧痛也只能强忍着,还要分心控制法诀的效用,以求江厌疗伤成功。
若是她手边有充足的药材,一切都会推进地更顺利,也可以少受些苦,但都落入无尽魔窟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她也不再奢望别的了。
就这么又反复修炼了一个月。
江厌体内破碎的经脉已经被接好了一大半。
三日前。
桑昭马上要进入炼虚境,身上寸寸经脉仿佛被撕扯碾碎,整个人就像要被撕碎一般,她痛得想死,连魂魄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无情碾过。
无奈之下桑昭只能求江厌分神看着她,免得她受不了痛苦,在神思混乱的情况下自戕而亡。
江厌笑了笑,应下。
剧烈痛感之中,她被疼晕又被疼醒,根本没心情捏诀替江厌修补经脉,只能狼狈地蜷缩高台上,在江厌的脚边忍痛打滚。
痛感整整持续两天才稍作缓解,她醒来时浑身狼狈,躯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忍不住颤抖,久久无法恢复。
彻底清醒后,桑昭蛮庆幸江厌眼盲,看不到她当时的丑态。
转念一想到这种程度的痛苦江厌日日都在承受,还受了六千多年,便觉自惭形秽和由衷敬佩。
桑昭决定出去之后一定要多炼制一些镇痛的丹药备用。
这种痛苦,实在是太难熬了,渡劫恐怕也不过如此,这种镌刻进神魂的痛苦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心悸。
但桑昭知道还不够,她还得再强一点,到炼虚后期,这样才有把握一击摧毁封印。
闭上眼,心中一横,桑昭打算继续吸纳魔气,再将经脉继续拓宽。
事到如今,她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必须要抓紧。
桑昭盘腿席地而坐,初到时的那一身青衫早已经被血色浸染,哪怕后知后觉用了除尘诀,染进衣料里的血迹也将布匹泡得换了颜色。
“你还要继续?”
“是。”桑昭双目轻阖,“烦江前辈再看着我一次。”
言罢,桑昭放空躯体,不断吸纳天地间大量的魔气进入体内,江厌没答话,清隽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仰首望向头顶上的小洞,天光洒进来,光芒幽微。
他可真想亲眼看看桑昭的模样。
自她踏入这符阵中,所作所为,每一步皆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