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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天汉之国 > 第39节
  讲得深了,很多人就想不明白,学不会。学习这种事情,不是用功就可以的。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相应的,也有自己的短板。对有些人来说,现在的内容,那是真学不会了。
  这就是王宵猎难的地方。培养干部,不是培养手下,只要听话就好。干部要真正做事,而且要把事情做好。优秀的人才,还能独当一面。这样的人有多少?其实不多。
  不能认为只要找些学生,请几个老师讲一讲,就一定能教出人才来。人才没那么廉价,不是轻轻松松就培养出来的。到了现在,王宵猎就明显感觉人才不足,自己的发展受到了限制。
  手下三千兵马,一州六县,处处需要人。军队里缺带兵的人,官府里缺合格的官员。只不过是战争时期,一切都凑合罢了。如果人才足够,三千兵马,王宵猎已经可以横行一方了。
  干部不足,兵力再多,也只是山大王。
  看着众人有的听得进去,有的人明显不耐烦。王宵猎道:“军中知识,说起来不难。若是难了,官兵有几人学会?但简单的东西,深究起来,就有许多学问。比如,都说军纪要严。但为什么要严?到底怎么严?有几人说清楚?同样的行为,有的时候要重罚,有的时候要放过,甚至有时候要奖励。怎么样去区分?标准不一,怎么让官们能心服口服?照本宣科的做事情不难,难的是讲清楚道理。”
  解立农道:“小舍人,我们只是带兵打仗,又不是做教书先生,何必知道那么多?”
  “带兵打仗?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说句心里话,在这里学的好的人,未必就能带好兵,打好仗。学得差的人,也未必就不是好将领。学与做两回事。但是,若是学,做起来就格外的不容易。作为首领来说,一定要让你们认真学习。然而又不能用学的成绩,作为升降的标准。说实话,我也难。世上有天生就会的人,但我们不是。纵然有人是,也要装作自己不是。”
  说到这里,王宵猎不由摇摇头。这话自己听着都绕,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明白。
  自己难在哪里?既要让手下认真学习,又不能用学习成绩定升降,缺乏有效的管理手段。将领的功过由战绩决定,可不是由学习成绩决定的。学得好了就升官,学不好就降职,那样只会培养出来一群书呆子。真正到了战场上,会吃苦头的。自己手中人才太少,不能够如此大手大脚。
  见几个人有些不在乎,王宵猎只能叹气。道:“你们几个,除了牛皋和余欢外,都是随着阿爹转战多地,功劳卓著。战场上随着我冲杀,从来没有后退过。因为学不会,我就处罚你们没有道理。但是,冬天快要来了,金兵会再次南下。真上了战场,哪个因为学不好而做得错了,不要怪我。”
  邵凌叉手:“小舍人何必忧心?我们是学知识,不是要学着做教头。林教头认真教,我们认真学就是了。真正学得好不好,哪里一句话说清楚?”
  王宵猎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若不是如此,哪个学的不好,我撤掉就好了,何必罗嗦!学得好未必就打的好,打的好的未必学的好,这本来就是两件事。之所以辛苦学,是为了打得更好。罢了,或许是我要求的太多。这样吧,还是老办法。学之前,由教头讲清楚学什么,怎样才会学好。每次讲完了,你们聚在一起总结讨论。不要只动嘴巴,要写到纸上面交给我!”
  见几个人面露难色。王宵猎道:“学了几个月,也应该会千把字了。写的时候有不会的字,要么去问人,要么就只能写个别字。时间长了,自然就都会了。”
  几人叉手称是。
  王宵猎看着众人,微微叹了口气。
  许多事情,自己以为自己知道怎么做,做起来却分外艰难。建立学校,培养干部,选拔人才,自己想的没错,做起来却是太难。几个月时间,聪明的人能学会两三千字,还有好多只学会一两百字。觉得打仗有天赋的人,偏偏就学起来太慢。学起来快的人,在战场上的表现又不好。
  自己做的再对,短时间效果却不大。
  怎么快速提高战斗力?除了加强学习之外,最重要的是多打仗。战争中学习战争,才是强军的真正出路。不经历战争,战斗力怎么提上去?平时多学习、多演练,只是到起来的时候,能够通过快速淘汰把适合的人提拔到需要的岗位上。平时的学习和演练,只是先备下人才,不要一打仗就打光了。
  让众人讨论,王宵猎到了一边,坐在凳子上沉思。
  经过这几个月,这种学习显然到了瓶颈,效果越来越差。看来,后世军中培训时间不长有道理。这种培训有一个最佳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再延长时间并没有什么效果。现在自己需要的,不再是这种学习,而是真正的战场。
  与几个月前相比,经过学习,军中储备了大量的中下级军官的后备人员。哪些人合适,哪些人不合适,需要实战检验。军中的人才选拔,要大量培养,快速淘汰。
  八月快要结束了,冬天即将到来。金兵必定会南下,只是依据自己的记忆,河南不是主战场。趁着这个机会,自己该打什么仗呢?
  第87章 齐心协力
  张均回到门口,旁边店里要了一碗面。上面多放几块肉,坐在门口吃着。
  潘三娘从里面出来,道:“你成个什么样子?吃饭自回家去,哪有坐门口吃饭的!”
  张均头也不抬:“我又何必在乎别人想什么?这样舒服,我就这样子。”
  潘三娘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站在门口看街上行人。
  刚到汝州的时候,张均还怕军中发不下多少钱来,想着街边租个房子,以后可以做生意。不想王宵猎定的俸禄着实丰厚,便就没了这心思。不过街边的房子,倒是方便了潘三娘,时时出来看风景。
  站了一会,潘三娘道:“你们军中许多好汉子。我看那个新入军不久的牛皋,长得极是雄壮,端的是好汉子。他在家中已经娶妻了吗?”
  张均道:“牛统领许多年纪,当然早已娶妻。妈妈,你许大年纪,收收心吧。”
  潘三娘道:“你说什么!我这样年纪,一个人岂不孤单?你做儿子,也不为母亲想想。”
  张均道:“阿爹只是被金军掳去,过几年,说不定就回来了。那个时候一家团聚,我们依然和和美美过日子。你一个人又有什么?现在有吃有喝,就是闲钱也没有少了你的!”
  潘三娘狠狠看了儿子一眼,不再理他,只是看街上来往的行人。
  吃了面,张均道:“过些日子,知州要军中演练。此次演练不同,不是在校场上,而是要到其他地方去。我在军中,要离开汝州一些日子。你自己在家,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潘三娘刚要反驳,突然想起那一日张均在蔡州杀人的样子,不由打个冷战。这个儿子,真正狠起心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见母亲不说话,张均向旁边店里还了碗,回去房里睡觉。到了晚上,告辞了母亲,一个人到了春风楼。军中几个将领,相约在这里饮酒。
  到了二楼阁子里,与先到的余欢见了礼,张均坐了下来。
  不多时,其他人先后到来,小厮上了酒菜来。
  解立农道:“这酒楼已经不是杨审家的了,听说现在归于官府。请了个李主管,听说是在郑州开酒楼的,一家逃到了这里。跟我们一样,这李主管是拿薪资的。”
  曹智严道:“既然是每月里拿钱,也不知道这新主管会不会出力做事。”
  解立农道:“哪个知道?现在酒楼里只是菜色多了,价钱倒是没变。一年到头,如果清风楼不似从前赚钱,不知道知州会怎样。”
  “能怎样?”张均笑道。“既是每月拿钱,这便不是自家生意,如何能尽心?只要不亏钱,谁又能奈何得了主管?要我说,发的钱多,做这主管可比自己做生意好得太多了。”
  余欢听了点头:“说的不错。知州想的有些差了。若要多收钱,只要加税就好,何必把酒楼收到官府手里?不是自家的生意,哪个会尽心尽力?”
  牛皋听了,不由连连摇头:“你们如何这样想?不是自家生意,便就不会好好做了?只要官府出的钱良心,依然会好好做的。”
  听了这话,张均不由就笑:“自家的事情,自己尽心。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不是自家生意,赚得多了归官府,自然另一个样子。天理如此,此事有什么好争论的!”
  解立农道:“我觉得,小舍人许多事情想得很好,只是做起来太难。便如我们,俸禄优厚,却不许家里做生意。现在军中处处缺钱,不是自讨苦吃。”
  张均道:“其实何止是做起来难。在我看来,小舍人的事情,大多就做不成。官员手中有权,却不能用权换来钱财,这官当来何用?现在初起,我们自然都听小舍人的话。日子长了,这规矩怎么可能一直下去?必然就有人借权发财。小舍人就是全身都是眼睛,也看不过来。”
  几人一起点头,都不说话。
  张均道:“现在小舍人做的许多事情,在我看来,都是想的太好,但也只是想想。想来是因为小舍人年轻,未经世事艰难,太过草率了。”
  一直不说话的邵凌摇头:“我觉得未必。你看这几次,小舍人与我们谈话,都是语重心长。看他的样子,何尝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艰难。”
  “知道又怎样?”张均面带微笑,连连摇头,样子极是自信。“小舍人现在做的事,都是想起来极好,却无法做成的。偏偏他自己信,谁有办法?就说不许官员家里做生意,先把自己家的地卖了,又不许雇佣奴仆,我们只能照做。但这种事情,怎么能长久下去?”
  邵凌道:“为什么不能长久?”
  张均道:“现在只是一州,手下没有几个官员,小舍人看得过来。如果地方大了,官员多了,哪里还能盯得那么紧?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这些规矩慢慢也就破了。”
  几个人听了,不由点头。王宵猎为什么坚信自己能够做到,张均又说不行,大家想不明白。不过张均是个聪明人,自从入军,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他说的应该不会错。而且张均深得王宵猎信任,几个月的时间,一仗未打,仅靠着学得好,地位就跟大家差不多了。
  酒过三巡,邵凌道:“此次演练,小舍人让我们各自列计划,先讨论过了。报上去之后,再由他来决定。我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计划好讨论的?行军打仗,难道还有许多办法?”
  解立农道:“如何出兵,怎么行军,总是还有许多规矩的。林教头教了我们几个月,小舍人可能是要考一考我们。不必多管,我们把自己的写法交上去就好。”
  张均听了,摇了摇头。看大家看着自己,才道:“你们想的多了,或者说,想的少了。”
  “你什么意思?”几个人不由一起看着张均。
  张均道:“说你们想的多了,是觉得小舍人要考你们。小舍人自己学的都吃力,怎么会考你们?想的少了,是没有明白小舍人的真正意思。”
  余欢道:“我们不懂,难道你就懂?”
  张均看着余欢,微笑不语。
  邵凌道:“我们自己兄弟,有话你就说出来。我们有话说的不对,你也包涵。”
  张均点了点头:“说的对,我们自己兄弟,不必计较什么。此次演练,小舍人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检验一番,几个月来学的东西有没有用。再一个,林教头教的终是纸上谈兵,实际中到底如何,还是要实际检验了才知道。怎么检验,可能小舍人也没有主意。”
  曹智严道:“小舍人如何会没有主意?依我说,你小看小舍人了!”
  张均听了连连摇头:“不是我小看小舍人,而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我不知道,小舍人能想的清楚,只怕——”
  说到这里,张均引了一杯酒,闭口不说。
  几个人明白,只是不好说出来。在这些日子里,学的最好的就是张均,包括王宵猎也比不上。既然张均不知道,王宵猎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见众人不语,张均才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让你们想个计划,仔细讨论,便就是要用众人的力量,尽量把事情做好。明白了吧?此事做好了,自然得小舍人重视。”
  几个人点了点头,回味张均说的话。看来这次演练,还挺不寻常呢。
  第88章 集体领导
  州衙里,王宵猎坐在中间,两边坐着军中的几位统领。
  把几人交上的来的计划放在桌上,王宵猎道:“你们各自交上来的我都看了。我的看法,张均和牛皋写的最好。不过,牛皋写的里面别字太多,猜的头大!”
  牛皋不安地起身,叉手道:“末将自小家贫,没念过书,知州见谅!”
  王宵猎挥手,让牛皋坐下。道:“我知道。不过你自己也要心中有数。识字不多,就要更加下苦功才是。不管是做官还是带兵,都必须识字,此事没得商量。”
  牛皋称是。重要坐了下来。
  王宵猎道:“张均所写,强在从出发、行军,到扎营、侦察,分门别类,都很清楚。牛皋所写虽不完善,但对军队干什么,这一主旨抓得准。对于扎营之后,如何侦察,如何准备作战,有自己心得。其余几位不能说不好,只是太过平庸。就是由林教头教了后,按照教头所教的,完成这一任务而已。”
  邵凌道:“末将头脑不聪明,愧对小舍人。”
  王宵猎笑道:“什么头脑不聪明!人各有所长,自然也就各有所短。这一方面差一点,另一方面可能就强一点,都是常事。我们在一起是个集体。知道每个人的长处,每个人的短处,才难够集合众人的智慧,把事情做好。现在是演练,你们可能还有争强的心思。以后熟悉了,特别到战时,能够密切配合,发挥各自的长处,会有想象不到的大用处。”
  解立农道:“我听人说,金人作战,都是战前集合将领一起议事。商量得明白,各有分工,作战才勇猛无敌,不致混乱。小舍人所说,莫不就是金人的办法?”
  听了这话,王宵猎摇头:“什么金人的办法?世上做任何事,都是如此。凡有大事,必须先充分议论,听取众人的意见,形成集体的意见。每个人都明白将要做的是怎样的一件事,自己负责的是什么。朝廷中重大政事,不就是如此?只是军中以军机至重为由,不让手下知道罢了。”
  说到这里,王宵猎理了理思绪,道:“金人起于山水之间,以渔猎为生。灭辽之前,没有国家,没有官员,而且人口较少,几乎与野人无异。说实话,倒退回去两千年,我们汉人也是这个样子。现在大宋的军队打不过金人,原因很多,但不能乱猜。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去改。但是改什么,怎么改,心里一定要有主意。不能够看着金人怎么样,自己就要怎么样。现在的生女真,许多还茹毛饮血呢,要不要去学?那不是倒退吗!自己心中明白,最为重要!”
  几个人怔怔看着王宵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确实,金人起自山水之间,生产生活方式都非常原始。但在战场上,金人悍不畏死,所向无敌。不只是宋军打不过金人,辽军同样打不过。或者,单从战场表现来说,最开始的金军可能是这几百年最厉害的军队。就连后来的蒙古军队,初起的时候战斗力可能也没有这么厉害。很多宋将,有意识地认为,金军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们够原始。
  这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没有完整独立的政治理论,军事理论,很多将领是从感性认识问题。从本能上,他们认为将领要大胆、果断、杀性大,不可优柔寡断,不可有妇人之仁。甚至一部分将领,会故意吃人肉、扒人皮,把这认为是自己威慑别人的特点。
  比如《夷坚志》载,此时的名将杨政,家中养了数十个姬妾。稍不如意,必杖杀之,扒了人皮挂起来。再如此时岳飞手下的毕进,儿子是名将毕再遇。毕再遇战场上战功赫赫,却嗜好吃人肉。这样的风气有多个来源。一是从五代传下来的,再一个就是从辽金学来。
  武夫当权,往往会出现这种反文明的行为,甚至世人也习以为常。如名著《水浒传》中,英雄们动不动就要取人心肝下酒。在这个年代,并不被认为反人类,甚至有的人还津津乐道。
  反文明,是没有好结果的。文明必将战胜野蛮,哪怕是战争。纵然文明一时之间得了病,只要能够坚持,改正自身的问题,野蛮也必将失败。
  王宵猎对于军中仰慕、学习金军的行为和思想非常警惕,处处提防。打不过金军,那就学习、训练打过金军的办法。却不可自甘堕落,不改正自己的问题,却去学习金军的行为。
  缓了缓,王宵猎道:“本朝为何打不过金军,有非常多的原因。我知道有很多人认为,金军能战是因为他们足够原始,足够野蛮。金军也这样认为,所以他们会抓生女真,作为自己的精兵。但是,我们人类从茹毛饮血,筚路蓝缕一步步走来,总是在向前走。如果后退,就是人类生病了。金兵破开封府,首先是他们确实能打。不能打,就不能够短时间灭辽,再破开封。而我们之所以打不过金人,绝不是因为不够野蛮,而是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事制度出问题了。知道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就好,不要乱想!”
  见王宵猎神色凝重,几人忙一起称是。
  看着众人,王宵猎道:“我们现在一起学习,一起演练,就是在找军队的问题,而不是仅仅是考较哪一个。你们认识不到这一点,就是在思想上,还没有真正进入状态!”
  几人称是。
  邵凌、解立农、曹智严、余欢和牛皋几个人,不由一起看张均。听他在酒楼里说的头头是道,没想到真听了王宵猎所说才明白,张均所想的还是太过浅显。
  说完,王宵猎把几人写的计划拿起来。道:“你们每个人写的,我都做了批语。先说明,批语仅是我的意见,可能对,也可能不对。给你们三日时间,同吃同住,以这些计划做参考,议论出一份比较合适的演练计划出来。不可偷懒,一定认真对待!”
  几人听了,急忙一起叉手唱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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