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鸟驮着浓雾从窗口掠过时,于丛正好睁开眼睛。
天气变化得不多,他醒得更早,往杨昌小区的正门看过去,火红的灯笼延绵成一片,停车场里挂了个横幅,呼吁大家一同喜迎元旦。
他还有些恍惚,习惯性地拿手机。
工作消息群一如既往的热闹,五六十条未读堵在屏幕最右侧。
于丛没点开,打开和姜清昼的对话框。
姜清昼凌晨三点还没睡,给他发了张港口清列的夜景,说明天就回家。
于丛眼睛未完全睁开,甚至还有点酸涩,他看着那个家字,心里动了动。
过了一会,他才点了几下屏幕:“好。”
守真美术馆的人也给了最新的回复,隔了三四个小时,还挺有礼貌的:“于老师,元旦是真的没办法,你们找得太急啦,这不是费用不费用的问题,关键是这个活动我看在国内也没办过,没什么影响力呀,这个我实话说了,是真的办不了。”
于丛本来微微勾着的嘴角平了,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半天,最后还是全部删除:“明白了,打扰您。”
他脑袋里混混沌沌,和窗外不知道是霾还是雾的东西一样。
房间外叮叮咚咚响了一阵,大门关上,应该是陆路花出门上班。
于丛发了会呆,赖在床上缓慢伸了个懒腰,懵着脸坐起来。
小书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上面是李小溪凭感觉列的项目事项,光今天就有十多件。
于丛叹了口气,穿了拖鞋准备先改改日程计划,推开门发现杜楠站在外面,手举着正要敲门。
“你怎么还没走?”于丛愣了。
杜楠也愣了,盯着他的脸:“你眼睛咋回事?”
于丛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从窗户里看自己的倒影,眼睛有点肿,大概是因为熬夜。
杜楠欲言又止地看他:“你…你今天去海华吗?”
“去。”于丛直接拐进了洗手间,开了冷水。
“行。”杜楠夹了个手包,看上去是新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守真这事我还帮你问着,但是希望不大,你最好赶紧把商场那边的签了。”
“知道了。”于丛冻得牙齿打颤,隔着毛巾含糊地说:“你别管了。”
他直起身子,发现杜楠还站着,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从镜子和一堆刚溅上去的水渍里看他。
“怎么了?”于丛有点莫名,“还有事?”
杜楠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疲惫,想了想才说:“没什么事,我去上班了啊。”
“啊,好。”于丛拨了下水龙头,调成热水,“你去啊?”
“那什么。”杜楠还在纠结,“你最近还在家住吗?”
于丛怔了下,大早听了两个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杜楠改口,“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你,你最近没打算搬家吧?”
于丛笑了,慢吞吞地挤牙膏:“我不会搬家的。”
他说完,杜楠脸色更复杂了,半天才哦了几声:“我走了。”
“诶?好啊,你等我一下。”王洁戴着墨镜跟人通电话,期间姜清昼已经办好托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
她朝姜清昼挥挥手,有点着急。
姜清昼蹙着眉,熟稔地比出自己不在的手势。
“不是客户。”王洁没怎么避讳。
姜清昼有点奇怪地接过来,发现王洁的手机壳做了立体的木雕,沉得像块砚台。
“姜清昼吗?”对面的人带着北方口音,挺熟悉的。
姜清昼不太确定:“杜楠?”
“昂,是我。”杜楠语气不太自然,“你回上海了吗?”
“晚上到。”
他能听见杜楠那边的背景音,好像有什么大型器械在工作,嗡嗡嗡地和机场的噪声交杂在一起。
“就是我想跟你说个事。”杜楠没怎么寒暄,开门见山:“你现在方便不?”
姜清昼双手空空,站在人来人往的漩涡中心,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心脏有点沉。
“事就是这么个事。”杜楠喘了口气,“我本来没想着说非要跟你说,就他早上起来情绪特别不好,好像还哭了,眼睛挺肿的,你要这几天和他一块,多安慰安慰他。”
姜清昼低声说:“知道了。”
“我不是来跟你邀功啊。”杜楠解释,“虽然这事也没成,我就是挺担心他的,我觉着他最近虽然起早贪黑,但跟你在一块好像还挺开心的。”
“起早贪黑?”姜清昼问。
“是啊,你们这展就算只有搭建也不好整啊。”杜楠说,“这不扒了层皮吗?”
姜清昼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
杜楠和他没太多的话说,在工地漫天的黄风里张了张嘴,吃了一大口沙子,最后说:“那我挂了。”
姜清昼握着手机,似乎还在挣扎,在对方挂电话之前,语速飞快地说:“谢了,挂了。”
于丛运气很不好地忙了一整天,几个同事都在外勤,收快递和接货车全落在他和小溪头上。
接近下午两点,他才往嘴里塞了块面包,干巴巴的吐司,小溪替他买的。
“于丛。”吴四方在小楼梯上冲他喊了声。
于丛叼着面包抬头:“嗯?”
“你佳姐问你m11艺术馆的钱今天打不打。”吴四方身上的金链子全卸了,换成了玉扳指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