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知何时回来,悄无声息贴到他们身后的盛广鏖,似乎就欢喜见他们如此狼狈像一般,毫不含蓄地恣意大笑起来。
陆晴萱:“……”
栖妍:“……”
柳毅笙大概就没想过盛广鏖会以这种方式来见他们,嘴角耷拉得几乎要垮到下巴上,更不知往下该说什么。
好在眼光贼溜溜那么一瞟,恰见七八个谷中弟子听到那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后,还当是柳毅笙遇到了危险,正纷纷执刀兵向盛广鏖包围而来。
“什么人。”
“双手抱住头,转过身来!”
“说你呢,快点!!”
“离我们谷主远一点!!!”
……
盛广鏖:“……”
得,想他堂堂逐月宗宗主,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就差打板供着,今日居然在这帮后生手里吃了瘪。可恨他这一张嘴,笑得老脸当真是没地儿搁了。
盛广鏖被噎得说不出一字,骂骂咧咧把眉毛一横,朝冲他摊着手表示“不关我事”的柳毅笙狠狠瞪过去,咬牙切齿道:“回营!回营行了吧!”
若非亲眼所见,陆晴萱做梦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人一顿吃八碗白米饭,还是没有菜下饭的那种,而且吃得颇为迅速,说风卷残云亦不为过。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盛广鏖一张嘴被饭食占据,竟还能腾出舌头同周围人搭话,虽说发音含糊了些,却不至于听不清楚;眼睛更是不忘瞧着说话的对象,表情也煞是丰富。
盛广鏖已经五十二岁,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乍一看陆晴萱微张着嘴讷讷盯着他扒饭的手的模样,便知又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好笑道:“小丫头,你嫌老夫吃得多不成?”
“……什……”陆晴萱被问得一愣,旋即忙回神说好话解释,“没有,绝对没有,前辈您这么辛苦,怎么会嫌您吃得多呢。”
说罢,不忘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心中暗忖的却是,为何今日的盛广鏖这个样子?究竟是那晚的盛广鏖没吃药,还是今日的吃错了药?
幸而柳毅笙年少时就见惯了他正经与不正经判若两人的样子,于是“毫不客气”把第九碗饭摁进盛广鏖手里,弯了眉眼道:“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晓得盛叔这两天粒米未进,赶快吃,吃完好说正事。”
“你……”盛广鏖只恨手里没有根棍子,否则非把柳毅笙这小畜生打吐血不可。
原来,盛广鏖潜进府邸之后,便寻了一处极隐蔽的地方潜伏下来。他以此为据点,寻找时机游走在府中各处,搜罗信息,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如厕,当真把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了打探消息上,哪儿有工夫吃饭睡觉?如此,竟整整坚持了两日。
陆晴萱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军队做不成的事,逐月宗可以。
九碗饭下了肚,又喝了一碗热水,盛广鏖才觉“酒”足饭饱。他站起身,仰头对着天空和林杪伸了伸略有僵直的腰身,舒了一口气。
待放平脑袋再看向众人,陆晴萱被他那骤变的眸光一掠,又恍觉他就是那晚的盛广鏖无疑了。
“老夫此番前去,得了一眼、一言,陆姑娘且听,至于能否帮到你,却要看命运与造化。”盛广鏖开始述说此行收获,嗓音沉重得有些沙哑,将陆晴萱的心瞬间提到了高处。
陆晴萱干干地吞咽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张大许多,全神贯注又紧张不已地听盛广鏖道:“一眼,乃老夫看到府中置有刑架、剑架、桌案各一,东西围栏若干,南北座席两排;一言,乃戾王对身边一女人亲口所言,净化要在府中进行,功成之日……”说着蓦然停顿住,似乎在斟酌什么。他刻意多觑了陆晴萱几眼,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功成之日,不留一人。”
“……不留……一人……”听得这话,陆晴萱后脊登时一凉,唇角霎时不自抑抽动起来。她呆愣了,许久才渐渐想明白似的呢喃起来:“戾王要杀洛宸……他还是要杀洛宸……”
陆晴萱很想找谁问上一问:对戾王而言,放过一个人当真这么困难吗?
柳毅笙眉头也惶惶一蹙,撇着嘴:“没了?”
“嗯。”
“戾王没有说洛宸被关在何处?”
盛广鏖垂了眼睫,惋惜地摇头。
刹那间,陆晴萱恍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身子立时卸了力,软塌塌松垮下来。栖妍赶忙将她扶住。
怎么办?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陆晴萱一时间觉得脑海里混乱无比,如同无数麻绳缠绕在了一起,将她仅有的一点理智绞杀殆尽。
她想起柳毅笙说过的话:府中有密道,可以直通牢房。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杀进去,如此,洛宸在与不在,岂非一目了然?
才想到这儿,不想又有另外的画面将方才的臆想猛烈击碎:戾王、枭、稚楚的面孔清晰而狰狞地横现在她的眼前。这些是她斗不过的人,是她根本没有力量与之抗衡的存在,如果不带脑子地硬碰硬,只怕密道还未寻到性命已经不保,届时,自然更谈不上救洛宸一说。
……
陆晴萱遇事很少失措,今番一浪高过一浪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妥却当真将她逼得喘不过气。
她的眼中凝上水雾,哀求般望着柳毅笙,又转向盛广鏖,无一例外只能得到他们躲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