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说话,想来是被我说中了。”洛宸身在囹圄,不能对戾王造成半点实际的伤害,却不妨碍她于口舌间索求一星半点的快意,自然要拱火道,“不过我对‘吃你’没有兴趣,吃你脏了我的……”
“嘴”字尚不曾说出口,戾王竟猝然动了手。他面上是洛宸最熟悉的高傲笑意,手却似铁匠铺里,用以夹取刚出炉被烧得通红铁料的火钳,毫不留情地钳在了洛宸的玉颈上。
“洛阁主的嘴原来也如此刁钻,怎的本王以前不知?”洛宸被掐得突然,登时感到头晕目眩,她迷蒙着双眼,听戾王咬牙切齿地对自己道,“不晓得今日,能不能再从这张嘴里,听到你的惨叫?”
“你……你……”洛宸想说“你做梦”,但戾王着实手段狠辣,总能将力道用得那般恰到好处,令她全然无法顶起发出“做”这个字音所需的哪怕丁点气力,以致“你”了几番亦不曾把话说出来。
栖梧从头至尾在旁静观,并非她不想帮洛宸,而是一方面她知戾王不会杀死洛宸;另一方面,洛宸可以将仇恨摆在明面上,她却不能,必要时还需装得冷血一点。待戾王和洛宸闹过这一通之后,才能恰到好处地出面制止。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在戾王身边站定,眼神略有嫌弃,像看一个不择其时、随意打闹还不听吆喝的孩子:“殿下玩够了吗?时辰过了,效果便不好了。”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事关沥血剑的净化,戾王都会妥协。他朝洛宸盱衡,手却没奈何地把力量卸去,将人向后猛然一推,洛宸便控制不住身体地向后踉跄退去。
“那就不要耽搁了,开始吧。”戾王把声腔压得极低,像极了深山老林里野兽沉闷的低吼,整个囚室也被塞成鬼气森森的模样,仍是催命一般的架势。
不知是单纯惧怕戾王的腔调,还是因着“开始”二字意味着即将要承受痛不欲生的折磨,洛宸在听完戾王所言之后,顿觉方才的锐气消了一半下去。她稳住身形不仅再难开口,就连眼睫也低垂了。
栖梧固然心疼洛宸,却还是将引蛊炼血的物事一一准备妥帖,静候在矮榻边唤她:“洛阁主,请来这边躺好。”殊不知,这一声已然似在洛宸痛觉最敏感处剜了一刀,令她刹那间虚软了腿脚。
洛宸这会子是顾不上戾王能否瞧出自个儿胆怯的,她艰难挪动起犹豫的脚步,仿佛能捱到矮榻边已是极为不易,立时双膝一软贴着边沿颓坐下去,待忐忑不安地坐了一忽之后再慢慢躺下,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痛楚,更是瞬间如汩汩泉水一般涌现出来。
“你……在发抖?!”栖梧正要于洛宸手腕处穿刺,恍然发觉她手臂居然用力紧绷且还在轻微颤动,虽然已是极力克制,但依旧格外明显。
洛宸自己也颇为无奈,逐渐焦躁道:“我……在尽力……”
栖梧心下了然:“若是不行,可以再等……”
“不必!”洛宸紧紧攥住身下床单,两臂向下紧贴到榻上,同时截断栖梧欲劝再等几天的话。
自己曾无数次地战胜恐惧,缘何这次……洛宸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她越是焦虑越是心慌,以致栖梧尚不曾做什么,她身上便已然起了痛感,还莫名其妙地逐渐加重。
她只当自己太紧张了,或许待会儿就会无事,岂知如此过了好一阵,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要肆虐的趋势。
洛宸终于觉察出这感觉隐约有些不对劲,一时间犹豫权衡起还要不要继续来。不巧的是,栖梧对这一情况不甚明朗,恰在此时开口问了句:“既然不等,那现下便开始吗?”
正是这一句话,洛宸摇摆不定的心又被牢牢地箍死了。
罢了,推迟几天也左不过多煎熬些时日,再如何惧怕一样还是别无选择,洛宸索性敛了思绪,朝栖梧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任谁也不曾料到。
从第一次引蛊来看,化血蛊自被引入体内再到出来的这段时间里,洛宸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并不会太过强烈,凭她过人的毅力和有过一次的经历,是绝对可以相对容易忍过去的。可偏生就是整个过程中最该轻松无虞的环节,却险些要了洛宸的命。
化血蛊才被引入洛宸体内不久,洛宸的身体便有了强烈的反应。与上一次不同,今番的不适感几乎是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的,洛宸甚至来不及憋住一口气与之对抗,便在一瞬间被击垮。
紧随其后,她觉得如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骼,又仿若千万根钢针自骨头内部向外钻凿,毫无章法和规律可循的剧痛让她半点准备也没有,终究从榻上挣扎到地上,且不知什么缘由吐了好几口鲜血出来。
栖梧从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状况,事实上,按照正常的步骤也不该出现这种状况,故而一时不免张皇失措。但她没有因此乱了方寸,镇定下来后赶紧把化血蛊从洛宸体内引了出来。
也多亏了这化血蛊,栖梧只瞟了一眼便恍然大悟,心中更是暗自觉得难以置信。
只是,洛宸的情况并没有随着化血蛊被引出而有所好转,相反整个人已经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冷汗淋漓,呼吸凌乱,每一条筋、每一块骨都像被人用钝刀子切割,赤.裸.裸地折磨着。
更为棘手的是,化血蛊面对这一突发情况,释放物质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纵然栖梧已在最短时间里将化血蛊引了出来,但那物质还是被尽数留在了洛宸体内。换言之,洛宸很快就要在现有的折磨之上,再叠加一层炼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