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谈至深夜才罢,柳毅笙命人安顿好疲惫的二人,自己却也难以入睡了。
他从一开始便能感觉出洛宸的与众不同,却想不通她那气质从何处而来,如今听陆晴萱讲到她师父,才恍然大悟。当然,他又怎会想到,洛宸和戾王之间还会有那样的仇恨与恩怨呢?
他是从囚窟逃出来的人,依稀还记得囚窟的位置,索性也不待天亮,连夜开始召集人手,只待同陆晴萱定下营救计划,便即刻行动……
且说洛宸自那日在噬魂洞被枭打昏,竟一直未曾醒转。并非是枭那一招有多么狠厉,而是因着稚楚给她下了一种特殊的迷药。
就这样不知昏沉了多久,突然,洛宸感觉周身经脉好似因被人逐一截断而痉挛那般剧痛无比,于是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她眯着眼睛,意识尚有些混沌地打量四周,渐渐看清自己正身处一间密闭的囚室,又被铁链牢牢锁在一个十字形木架上,于是自嘲地扯出一抹凄惶的笑。
随之欲动一动僵硬而疼痛的身体,却在霎时惊恐地发现,竟连半分气力也用不上了。
第182章 琵琶调弦
“你可想过自个儿也会有今日?”正惶惑揣度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洛宸闻声识人,听出来者反倒镇定不少,下一刻,果见枭悠然自得地从后面踱至自己面前来。
她手里捏了一根钢针,长三寸三分,径三厘,刻意举到洛宸眼前晃动着,纵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洛宸却能感到她眼底阴冷至极的笑意。
二人对峙少时,洛宸不知想到何事,蓦地把头一垂,低声轻笑起来。
枭素来厌弃她这副模样,越是看不透,越是觉得讨厌,不由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洛宸抬起眸子,神情仿佛比枭还要悠闲,又透着些许讥讽,“至于吗,我又吃不了你。还是说,你连制服我的信心都没有?”
她这边话音才落,枭已勃然大怒,抬起利如鹰爪的手便猛然掐上她的脖子,又凑身切齿道:“我警告你,莫要激怒我,否则,我不介意再钉几根封针到你身上。”
洛宸被掐得猝不及防,重击之下后脑勺生生磕在后面的木架上,口中轻蔑却不减分毫。她兀自牵着唇角,吃力道:“你若能……自信些,许是就不会……不会一直输我半招了……”
“贱人!”明知洛宸在有意激她,枭却仍是忍不住心头怒火,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头,不偏不倚抡在了洛宸脸上。
洛宸一声闷哼,头不受控制地偏去一侧,腥甜和铁锈的味道也在口中弥散开来。她一连吞咽了几下,紧接着便是长久又急促地喘息,被打的脸颊上瘀青也一点一点显现了出来。
枭似乎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一些,不待洛宸喘息完,松开了扼在她脖子上的手转去揪她的衣领,阴沉道:“不过有句话你算说对了,封针对你确实没什么意思,远不如……”说着,她绕至洛宸身后,用纤长的手指抵着洛宸的胛骨爬了一圈,突然笑道:“远不如将这两块胛骨穿透让人受用,你说是不是?”
胛骨,又称琵琶骨,有一种酷刑便是将铁钎自胸前穿入,透过两块胛骨,再从背后用铁链与双手锁在一起。因着胛骨受此创伤后会严重影响身体行动,是以凡经受这一刑罚的人,无论此前有多高的武功,都将半点也施展不出。
洛宸很清楚,枭之所以对自己这样恨之入骨,一来因着每次较量都以半式败给自己,觉得受到了侮辱;二来则因自己后来居上坐了阁主之位,受到戾王抬举——哪怕这抬举半分善意也没有,却仍伤了她这“痴情人”的心,所以她此举并非只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跑,而是借此机会公报私仇罢了。
可洛宸并不想靠服软向枭乞求那一星半点的垂怜,索性继续往她心窝子上插刀,火上浇油道:“你这些歹毒的心思,戾王晓得吗?届时他会如何看你?”
“所以我无须让他知道。”枭这次却是变得精明起来,又将手紧紧掐进洛宸的右手腕,继续她自己未完的话题,“或者,把你变成第二个柳毅笙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洛宸突然意识到,枭不是在单纯恐吓和威胁自己——人有时在作决定时,确然只凭一腔幼稚和好恶,于是终不免在心底害怕起来。可是她脸上依旧风平浪静,尽管右手已经被枭掐得又麻又胀,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兀自不卑不亢道:“你有精力,我不介意都来一遍。”然后她就将眼睛闭上,不再做任何理会。
枭当然晓得洛宸在嘴硬,但她就是要让洛宸知道,嘴再硬没有用,骨头不硬一样让人生不如死。想到这儿,她不由邪魅又张狂地笑了几声,接着当真令人烧火架炉,就当着洛宸的面,还故意凑到洛宸耳边,用气音悠悠说道:“今番,你我便试试。”
洛宸被六根封针封住了大穴,莫说往日浑厚的内力使不出来,就连抬手都是吃力的,只能任人摆布。很快,她就被狱卒无情又粗暴地扒下了外衫,只着单薄的中衣在身上。
她的左边,猩红的炭火在高架的铜盆中烈烈燃烧着,深插其中的铁钎也被烧得红光耀眼;右边,则搁置了一个又高又小的桌案,上面摆了直刀弯刀各一把,外加一瓶止血药。
枭依次在左右两侧打量,瞧过之后都要刻意满意地点两下头,自然也是演给洛宸看的。随后,她意味深长地扬着嘴角,走回洛宸面前,突然抬手搁在了她的胸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