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过程才是重点。是由做这道菜的人通过品尝最初的味道,再次增添白糖、枣子、酒酿等各种佐食,调出一个适口味道的过程——这也是最彰显做圆子之人厨艺和味觉功夫的过程。
糯米圆子耐煮,虽然分了两次添放佐食,却不会影响口感。待到圆子被煮得软糯,便可出锅了。
其实这样的吃食,确然没有一定章法,全看做的人口味是不是特殊,能不能调得众口。陆晴萱尝了尝放过头一遍佐食的圆子,正欲依口味往里面第二次添加,却蓦地一怔,愣住了神。
虽说出神也不过是瞬息,快到连洛宸亦不曾发现,但她原本伸到枸杞处的手,又转向了红枣和秋莲子,甚至还有一开始没打算搁的醪糟。
热气蒸腾,逐渐氤氲了整个后厨。陆晴萱望着灶膛里的火,依约有些心神恍惚,直到这一锅酒酿圆子被盛在碗里,大白鹅一般在碗里沉浮,她才堪堪回神……
品尝仍旧设在那个别致温馨的小亭子里,一人一只雕花竹根碗,佐以栖梧精心准备的点心吃食,便算是上元夜宴前的预热。
本就是叶柒满心惦记的一顿,是以她顾不得烫,舀起一勺便迫不及待往嘴里送。旋即,就见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碗里被各种料渲染得五颜六色的酒酿圆子:“嗯——嗯!嗯!!”
陆晴萱:“……”
众人见叶柒反应如此之大,一时也按捺不住想一尝究竟,纷纷舀起滚圆的圆子或佐食送进嘴里。
“哇——陆姑娘好手艺!”
“晴萱,这好吃的!”
……
一时间,赞叹声轰然沸腾在这座温暖惬意的小亭中。陆晴萱客气地笑了笑,却好似对此不甚在意。
她的眼睛,只反复逡巡在洛宸身上,见她慢条斯理地将圆子舀起来,再细细地咀嚼、咽下。一勺、两勺、三勺……陆晴萱在心里默数,目睹洛宸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怀想,终于,当是念起了那些逝去的过往。
如此,四下蓦然沉寂半晌……
“……晴萱……你?……”
洛宸垂首良久,终于颤抖着手搁下手中碗勺。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觑着陆晴萱,眸光凄切,但陆晴萱能感到,她的心情是激动且渴盼的。
陆晴萱知洛宸已有所揣测,而自个儿一开始亦不想隐瞒,便坦然道:“十年前我随娘亲去蜀州,吃过那儿的酒酿圆子,香糯味道犹记在心。而你,是蜀州人……”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此举并非有意惹你伤心,只是望你……望你……”
她原想说“望你能从这味道里得少许宽慰”,心头却忽然涌上一阵凄涩,再难说下去,不觉中打起了磕巴——虽是一番好意,却怎的忽略了,人是会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的。
想到这儿,陆晴萱又觉得懊悔,洛宸却已起身走到她身边,长睫沾湿,仍将她深情注视着道:“不曾伤心,唯欢喜太大,一时情难自抑。”
言罢,她又端起碗舀了一勺圆子,含泪慢嚼咽下,伤情道:“我终究是……想家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插入一个番外。
他们在墓里待的时间会很久,经历的苦也会很多。
但无论多苦,生命中也总有温存值得回想与留念——这也是生活的意义。
第100章 再遇
余下的时辰,对洛宸而言着实难熬。
伤口因没能细致清洗,眼下正似有一团火在上面炙烤,撕裂般的痛楚一阵连着一阵,将昏沉中的她反复折磨,令她睡不得,亦醒不了。
陆晴萱忧心洛宸伤势,只盼着她能多休息哪怕片刻,可一想到在墓中尚不知何处的其他人,不晓得他们是否也会遭遇这些危险,又免不了心惊胆战。
墓中幽闭,很容易使人忽视掉时间的流淌,陆晴萱和谢无亦不知守了洛宸多久,终于敌不过困倦,慢慢地垂下了头。
洛宸这才把眉头锁得更紧了些,露出强忍许久的苦痛之色。
看似平静的江面下,往往险象迭生,或流沙漩涡,或洪波乱流——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这么多人牵扯进来。
想到其他人如今安危不可知,洛宸心头不禁涌起阵阵悔意。自己眼下又伤成这般,只得泫然地偏过头,无奈泣下晶莹的泪珠……
叶柒这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一样遇到一个大麻烦。虽然众人合力,最终将其摆平,却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事过之后,众人失魂落魄地缓了好久,仍如陷在一场诡谲可怖的梦魇,揪心不能释怀。
叶柒用衣袖使劲擦蹭着锁妖匣上沾染的血,越擦越觉得浓艳、刺目。与洛宸分开时允诺的话,偏又在此时跳出来晃在耳际,直晃得她心烦意乱……
陆晴萱愈是瞌睡愈是想睡,每当意识即将堕入梦乡,就会有一个朦胧的声音将她及时唤醒,令她得瞬息清醒,随即又不支地再度垂下沉重眼皮。如此循环往复,人竟觉不到半点轻松,反而越睡越累。
手下意识想将怀中的人再搂得紧一些,却一下子扑了个空。陆晴萱脑中轰然一声,一个激灵从地上翻坐起来,睁大双眸盯着空荡荡的臂弯。
旋即,她的目光便焦虑不安地在整个墓室中搜寻,只为找到那人身影。谢无亦也在混沌中被她慌里慌张地摇醒。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洛宸就在不远处,不曾离开。陆晴萱心上一弛,不由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