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此言说得再明确不过,可惜她如今读懂了戾王的心,却仍然摸不清他的意,这些零星推演揣测的片段,终究还是无法令她看透这个局……
空气从未像现在这般凝滞着流。
洛宸的话,说得每个人心里都压上了不同的沉重,他们看似不在意的,实则又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安静中,他们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与来自暗处威胁所带来的恐惧视望着。
“洛宸,我不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磨人难耐的死寂中,栖梧忽地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这是谁也不曾料到的,毕竟她方才还是被男人们半拖半架才到了这里,故而这句“不怕”其中的意味,也有了这么一丝朦胧。
然而不待其他人发问,栖梧便似解释似的又道:“我一心要弄清祖上与绝龙域、沥血剑的关系,却从未想过要涉足这样一片充斥着死亡意味的大地。是我太贪心,总想不劳而获,殊不知,欲求真相只能向前探索。所以我不怕了。”
栖梧说得诚恳,洛宸眉梢不经意地动了动,听她继续说着。
“戾王利用你,已是不可置辩的事实,但眼下他所求的同咱们要‘问’的,源头都在这把剑上,找到沥血,我们才能找到答案,抓住不被戾王利用的主动权不是么?”
栖梧话音落下,四下恍而又是一片沉寂。
陆晴萱心头嗫嚅着,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洛宸觑了栖梧少顷,缓缓地、心事半掩地道了句“所言甚是”……
“女人发起狠来,果然什么都挡不住。是不是啊枭大人?”长廊入口处,游夜用脚碾开地上一堆黑色的粉末,意有所指笑道,“博学、睿智、功夫又高,咱们这位阁主大人,还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枭没有理会游夜,墨银色面具半掩下的脸面无表情地望着深长的长廊。稍作凝神,她恍然发现尽头处,一个人形模样的,却又似风干了一般的东西。
游夜早就看到了,而且晓得那是什么,毕竟,与尸体打交一事,并非谁都能做。他故意缄口不言,却偷眼往枭的脸上瞧去,分明看到她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微小的惊慌。
“怎么了大人,作何停下了,您难道不怕——洛宸他们跑了么?”他故意阴险地挑逗枭,越是用情深,这种报复性的撩拨便愈甚,谁让枭对他没有半点回应,甚至连正眼都不肯瞧。
游夜说完,扯着嘴角冷笑两声,说不好是不屑还是讥讽。毫不在意枭刀子般的冷眼,游夜从腰上取下骨笛,对着身后跟着他的那群尸人悠悠地吹响。
这群尸人,与先前绛锋阁那些杀手不同——他们年龄、性别不一,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身上都穿戴着厚重的战甲。战甲的制式也并不统一,且腐败程度亦有差异,想来不是出自同一朝代。
笛声或抑或扬,于一瞬间变成了可以驭死化生的咒令,而这些尸人只剩两个空洞眼窝的脑袋也仿佛能视物了似的,纷纷朝长廊尽头,那具骨灰凝聚而成的骷髅摆去。
听到骨笛的声音,枭的怒火瞬间蹿了上来,她只道游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袖中藏匿的两把银刃被她瞬息间握在了手中。她像一道黑风,转眼便刮到了游夜面前,其中一把刀的刀尖,也不偏不倚地抵在了游夜的咽喉上。
“你干什么?想让他们都听见?!”枭冷怒道,口气冷得比脸上面具还要厉害。
游夜扬起眸子勾起唇角,蓦地向后推了枭一把;而枭也觉察到旁边有什么东西过来正欲躲避,如此倒是令她躲闪开攻击更快了一些。
“什么东西?!”枭只觉一阵腥风刮过,卷挟着死亡的气息,抬头觑向对方,正对上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她不怕这些玩意儿,却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的银刃毫不犹豫地便朝骨架的颈椎上掠去。
那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她企图用袭击颈椎的方式将这骨架打散,不料却被对方敏锐地躲了过去,再想发动第二次攻击时,对方手中的兵器已然欺了过来。——居然是一截藤蔓!
“还不快上?!”枭不过与这骨架对了几个回合,便觉被压制得寸步难行。一具骨架,居然有这样快的速度,这是她活了三十多年头一遭见识。
听到命令的绛锋阁杀手哪里敢怠慢,提着长剑便冲上前去,却无一例外地全部落败。在这具骨架的邪捷功法下,他们有的被斩断了手脚,有的被削掉了头颅,大部分,则满身都是血口,而后在巨大的疼痛下伏地难起……
游夜此时开口道:“大人,我这笛子——吹是不吹?”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枭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厉声道:“你也是个贱骨头,不上等什么?”
其实枭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这具骨架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活人,唯独对游夜和他的尸人没有任何反应。回想起刚才游夜的举动,她才明白游夜是知晓其中玄机的。只可惜,被她草率打断,倒让自己成了笑柄。
游夜垂首嗤笑,似乎对枭此时的狼狈模样颇为受用。但他还是将骨笛架至唇边,奏响了笛音。
第91章 冲突(二)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叶柒低声叹了口气,将两条胳膊横抱在胸前道,“洛,你且缓一缓,到底也莫太过忧心。”说罢,她又环视一遭四围,颇有正色地对众人道:“咱们下来已有好些时辰,体力消耗颇大,须得先恢复一下,最好能吃点东西睡一会儿,不然后面只怕会更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