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有听到什么?”
在四周转了几遭,栖梧越发觉得气氛诡异,且耳边还有隐隐约约,似春水鼓泡一般的声响时近时远。
洛宸神色凝重,回首时眼角带出的凌厉眸光,直刺在身后中央大鼎上。她嗓音冷幽,冰霜一般:“不只听到,还有闻到。”
“……”
她话音才落,身后大鼎中突然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向外涌出许多红色的液体。好像煮粥时火候失了控,液体沿着大鼎的边沿断断续续地溢出。
众人皆大惊失色,因那红色液体分明不是旁物,而是腥臭黏稠的血。带着死亡的气息,阵阵扑鼻,又熏得人恶心作呕。
叶柒跟鬼魅打了近二十载交道,见过不少装神弄鬼的,也最恨装神弄鬼,不由嗔怒叫骂:“什么鬼东西,有这闲工夫不如给本姑娘备一锅热乎饭!整这劳什子……”
不待她骂完,蓬鹗眼疾手快,猛然将她推向一边。她方才站立的旁边,一朵花的花蕊突然被劈开一般,一直裂到下方那个葫芦一样的圆包里。
随之,像劈开竹子,削成竹篾那样,周围的声音一时大了起来,无数花都似先前那朵一样,从花蕊一直裂到根部。
那些从鼎中溢出的血,也似方才叶柒倒在地上的水一般,被圆包吸收,甚至速度还要快,如同夺食一般。
“血幽花……螟蛉蛊……祭血坛……”栖梧不晓得在嘟囔着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震惊而骇然,“我想……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能不能干脆点!!”叶柒烦死了栖梧,说个话哼哼唧唧好不爽利。她正要发作,蓦地又从地下传来人一般的低吼。低沉,嘶哑,且长远,又仿佛一个人正在遭受难以忍受的酷刑而惨叫一般,又比那惨叫本身,还要凄惨和愤怒。
“什么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人的嗓子根本不……”陆晴萱说到一半,蓦然缄口,叶柒那句“你怎晓得一定是人”毫无防备地钻出头来。
洛宸看向进来时的那个拐角,又觑着大鼎斜侧两条幽暗狭长的路犯了难。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对众人道:“往来路跑!马上!!”
诚然,只有那条路,是已知的安全。
“来不及了。”
“……什么?”
洛宸闻言向栖梧看去,发现她面色格外苍白,双手在身侧不自知地抖动。不待她再追问什么,只见三条通向外面的路口上瞬间长满了荧蓝幽光的花朵,花蕊全部撕裂,与其他的并无二致。且这些花根部的圆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爬出来。
“下药的,你到底想起来什么,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不然就把你丢到外头去!”叶柒彻底被惹毛了,用眼睛剜着栖梧怒吼。栖梧虽不恼她,声音却颤抖得越发厉害。
她盯着那些花,声音比周围蓝荧荧的光还要令人不适:“它们是活的,都是活的。”
“废话,本姑娘晓得它们是活的……”
“鼎,也是活的。”
叶柒:“……”
“说详细,”洛宸睨了栖梧一眼道。
现下走是走不了了,唯有尽可能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才有可能想出应对的方法。
栖梧勉强稳住,道:“我们脚下,正关押着一个巨大的怪物,是人与兽结合炼化而成的。”
“……”
“它无法行走,血脉却与中央大鼎相连,大鼎又与这些血幽花的生长息息相关。这怪物感到有人闯入,便会从沉睡中醒来,以自身血液为饵,唤醒血幽花中饲养的东西,消灭外来者。”
“血幽花中,饲的何物?”
“螟蛉蛊。”
!!!
“蛊蛊蛊又是蛊,我长得很像饵料吗?!”叶柒闻言怒喝,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些血幽花烧个干净,岂知这些花竟连火也不惧。
洛宸扫了一眼近脚边的一朵花,大概是醒得比较慢,暂时没有明显异动。她又问栖梧:“如何解?”
“这怪物以自身血液为供养,倘若我们能跑出去,它便会重新沉睡;不然便只能拖着,把它最后一滴血榨干等它死去,或是将螟蛉蛊全部消灭……”栖梧说完,脸上又现出深深的失望,“可是鲜少有人能耗得过螟蛉蛊。若是被咬到,很快便会得一种烈性疫病,并传染给身边的人……”
众人闻言,顿皆哑然,尤其是男人们,不适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们自诩是见惯了死亡的人,不承想,小小的蛊虫居然也变成了可怕的存在。又或者,在脱离绛锋阁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变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任务与打杀的莽汉屠夫。
他们见到了良善、关怀,尝到了亲情、友情、爱情,开始留恋人世。是以,在听到栖梧的话之后,便有了胆怯在心底酝酿。
身后的大鼎又开始沸腾,涌到地面的血液越来越多,很快又被血幽花吞食掉。
在靠近大鼎的一处,一朵血幽花终于冲破了禁锢,生出来第一只螟蛉蛊。
“ 螟蛉有子 , 蜾蠃负之 ”,寻常螟蛉,不过是一种稻田间常见的飞蛾。早在《诗经·小雅》中就有记载,不足为奇。
但螟蛉蛊却不同。
它不是螟蛉,而是一种长得像螟蛉,实则食肉且携带有毒素的,会飞的蛊虫。
它比寻常蛊虫大得多,百倍千倍亦不为过。
正在众人将将看清它的模样,它却早已似饥饿的老虎一般朝众人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