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陆晴萱只觉脑中一嗡,似炸开了一朵烟花,凉气紧随脊骨而下。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一滴汗从额角渗了出来。
栖梧当是惧得更为厉害,站起身堪堪地往洛宸身后躲了两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依约又可听到两人的低声交谈。
栖梧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洛宸和陆晴萱却在听清那声音后,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叶柒也听那声音熟识得紧,正想探头出去看看是谁这么有眼色,专挑她害怕的时候“装神弄鬼”,就见驹铭杉和傅野两个人的身形出现在窗子中。
“这厮——”琉璃树前将人跟丢之事,本就令叶柒胸郁浊气无从发泄,这回又被俩人无端吓了一番,且不说旁人有没有看出她是强装镇定,左右这口恶气自个儿是咽不下了。她愤然冲到门口,甩手将门拉开,讨债一般瞪着被她气势汹汹的开门惊得亮出长剑的二人。
“看看看,有甚好看!”
大概憋闷得太久,叶柒此刻仙风道骨尽失,任身上道袍如何玲珑翩然,额间流苏如何摇曳动人,也俨然陆晴萱以往出诊时见到的骂街悍妇模样。她这会儿竟也不怕冷了,站在门口的寒风中将二人好一通呴吁。
“叶道长,你这是?……大人,陆姑娘。”两人被骂得猝不及防,正待问叶柒缘何这般言辞激昂,眸光睨向一侧,发现洛宸和陆晴萱也出来了。他们便很自然地撇下叶柒,改对洛宸行礼。
叶柒:“……”
栖梧和男人们并不十分熟稔,虽然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但因男人们平日寡言,又唯洛宸是瞻,是以她一时不曾辨识出驹铭杉和傅野的声音,才会如此忧惧。这会儿见了人,也放下一颗心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因何如此狼狈?其他人呢?”洛宸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只一贯的深沉与平静。可当陆晴萱看到他们二人身上很多地方都湿答答往下滴着水时,忽觉洛宸像极了面对两个偷着外出滚泥塘归家顽童的长辈。
大概是这一比衬太过形象妥帖,陆晴萱心中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多猖獗,面上忍笑忍得便有多辛苦。若是洛宸知她心中所想,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忙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不料洛宸黑珍珠般的眸子已然移了过来,怔怔地将她觑了又觑。
陆晴萱:“……”
“你可又在想我什么?”洛宸扬起半边黛眉,不解地将陆晴萱看定,不知为何,竟比她看穿时的模样还要让人心虚三分。陆晴萱极不自然地笑了笑,窘态道:“没有,没有,你继续。”
洛宸半信半疑,唇角却挽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过头去。但听傅野道:“大人,今日是您要行针治病的日子,想必定要历一番辛苦。兄弟们见您迟迟未归,便去湖中抓鱼,好为您补身体。”
“……抓鱼?补身体?”洛宸的表情一时极难形容,心道这些人当真不是闲得太久不知做什么好了?再看二人湿了大半的衣服,更为疑惑道:“身上因何湿成这般?”
“启禀大人,我……我们……”傅野欲言又止,没说几个字脸先红了大半,他很是难为情道,“我们不会钓鱼,被鱼拖进水里了。”
洛宸:“……”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兀立在那里,感激且无奈地让二人回去换些干松衣物,省得染上风寒。想来其余四人,此刻定是窝在厨房里,对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鱼大眼瞪小眼地研究做法了。
二人垂首告退。
叶柒方才险要燃了眉头的愤然这会儿突然没有了,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还揉进了些许凄惶地看了洛宸有一忽,默不作声地进了屋。
洛宸与之擦肩,不觉中垂了一下头,薄唇上下微动了动又合上,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两个人的这些动作,陆晴萱并没有发现。她眼下关心的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为洛宸行针,缓解蛊引带来的影响。
本来,洛宸正喝着栖梧的药调理蛊引作用下的身体,未料在绝龙域受伤,便将药停了。不知不觉,这便到了行针的日子,陆晴萱竟都忘了,还要靠几个男人提醒。在慨叹白驹过隙般的时岁之余,她不免又有些慌张和无措之感。
不过,不得不说,洛宸身边这些粗中有细的兄弟,委实忠实可靠。
想着这些,她看了一眼栖梧,发现栖梧也正在瞧她。洛宸不知何时已凑到了她身侧,贴着她道:“只是行针疗疾,不必紧张。”
“不……不紧张。”她顺着洛宸搭手的架势紧紧将她的衣袖捉了,强作泰然,“我不紧张的。”
陆晴萱这般说着,却总能想起洛宸肩上的伤,那里还有她亲手缠裹在上面的软厚布条。
洛宸依约晓得她在介意什么,只将她被风吹散的发丝拢至耳后,墨玉色的眼眸里闪耀着灼灼的光华。她在她的耳垂上啄了下,陆晴萱立时一个激灵,心中泛滥成一片,耳垂更是红成了玛瑙一般。
洛宸这才挽起唇角,抚着她的脸颊道:“如此,便好。”
所谓行针疗疾,根本目的,还是加速蛊引残留在全身各经脉处的流转,达到加速排毒的作用,与寻常医家针灸治病,皆有相通之处。但习武之人都知,治病的穴位并不能将全身穴位涵盖在内,还有许多奇穴、经外穴等。而栖梧为洛宸解蛊引需得刺入的穴位中,便有几处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