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督主,奴才发现这郑家瞧着显赫一时,但是内里却斗的厉害,郑家原来只是盐贩子,不够资格从官服手中拿到盐引,便做了中间人,买卖盐引抽点儿利为生。
因为陛下登基后朝廷下令要清查私盐贩子,并且给各地的巡盐御史都下了御令,所以这郑娘子的父亲便被抓了起来。
那个郑娘子也就被发卖到了春月阁,但是因为她生的确实是花容月貌,老鸨特意为她举行了花会,邀请了不少的才子和老爷们过来,郑娘子就是那一次被吴府的管家看中了,后来没过半年她就被吴府的人接了回去。
这位郑娘子据说颇有手段,三年的时间就为吴总督诞下了一儿一女,后来这郑家的生意也是扶摇直上,只不过知道这郑家乃是吴尚书宠妾的外家的人倒是并不多,后来郑娘子的父亲也被放了出来。
但是她父亲却不是个能扶起来的,以至于现在郑家当家的是郑娘子的大伯,也因此郑家几房争斗不断。”
宋离低垂了目光,眼底有些寒凉:
“这郑家不过是吴清越扶持起来的一个傀儡罢了,他想要借着郑家的手堂而皇之地插手盐商牟利,郑家根基尚欠全靠吴清越在背后支持。
这人能同甘苦却未必能共富贵,你找几个不显眼的人和郑家不受重视又想上位的旁支多接触,从他们手中想来是能套出些关系的。”
宋离晚间些的时候找到了顾亭,顾亭还以为他身上有哪不舒服来的极快,进了屋子却见那人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盯着眼前的一个棋盘:
“督主。”
“坐吧,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顾亭一愣:
“您说。”
“这何家在淮州也算是累世经商的望族,人脉极为深厚,如此快地被定罪下狱,秋后抄斩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抢占何家的生意,何家的人必定是知道些什么,或者手中有什么证据。
沅沅芷毕竟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知道的也不多,若是想从何家这里入手,我们必须要见到她的祖父和父亲。”
“您是想要让我找机会去见何家的人?”
宋离淡笑了一下摇头:
“你自然是不行,你日日跟在我身边,你去和我去有什么分别?你们顾家在这里行医多年,可能找到些不起眼又能递个话的人?”
非是宋离这边的人不得用,实在是现在盯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了,他这边动个人容易,但是想不被发觉就难了,毕竟他手里的人多出于北方,光是身形和口音就能漏了馅。
顾亭也知道何家这一环重要:
“好,我托人给家里去一封家书。”
顾家的效率确实极高,第二日顾亭便过来开口:
“督主,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这人是银凤楼的掌事,之前受过何家恩遇,时常会打点狱卒给何家的人送点儿吃食,他去过几次,狱卒也熟悉,想来递个条子是没问题的。”
宋离立刻找来了沅芷,她的笔记何家人必定是认识的,让她与家人用小字写了个条子,他没有让她说的太露骨,只言说她已脱困,有贵人不日召见。
这封信还真的被这个掌事送到了狱中,他趁着递食盒的时候一把塞在了何父的衣袖里。
待他走了,狱卒也走了,何洪才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展开了纸条,却在看到这上面字迹的时候愣住了,随即便大惊,连忙背过身将这纸条吞到了肚子里:
“哥?”
何家的二老爷瞧着他神色不对忙问了一句,何洪冲他使了一个眼色,一家人都察觉了不对,何洪不敢声张,直等到了晚上,狱卒都睡了的时候才敢趁躺下的时候和父亲还有二弟说了今日收到小穗的信。
“真是小穗的信?”
“爹,我自己的女儿的字我还能不认得吗?她信中说已经脱困,不日便有贵人召见。”
在知道女儿脱困之后何洪的眼眶都红了一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万掌事,又是如何脱困的,何家的老太爷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脑子却不糊涂:
“小穗深陷那等地方想要脱困不容易,我们何家一家老小都已经被按到了案板上,也没有什么再值得他人惦记的,此人若真将小穗救出那等地方,又辗转找到万掌事说明手段不俗,我想应不是吴清越的人,难道是朝廷来人了?”
何洪也一直在思索这个事儿,听到这话言语有些不削的愤懑:
“朝廷年年都巡盐,但是哪一次不是一群憋肚子的猪,再一个个肠满流油地回去。”
何家老太爷思及从前也叹了口气,却还是觉得此事不对:
“若是要银子,何家如今已经倒了,自是不会找到我们家,找到我们唯有一个可能。”
他看向了大儿子,何洪的目光也是一闪,他们经商多年和这些个官老爷打交道的次数不下几百次:
“爹,若真是为了我们手里的东西,恐怕就真的要赌一次了。”
何家一家老小都为了这一张纸条寝食难安,又怕这是再一次的陷阱,又怕错过这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御书房中,李崇看着宋离的信,唇角的弧度微微翘起,他们家宋督主不是个很会哄人的人,他知道这落在纸面上的话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全部甜言蜜语了。
只是这甜言蜜语之后就是成年人不得不面对的人间烟火了,而这人间烟火好悬没有把他从椅子上烫起来,这盐官和盐商之间的水深的超过了他的想象,操纵盐引的价格来清洗市场上的盐商,将这市场上的盐商都成了手自己操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