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崇已经出了宫,他只着张冲备了一顶朝臣平常上朝时候用的蓝顶轿子放在了皇宫的角门上,他换了一身便服,并没有惊动御林军,只带了几个随从便从角门出了皇宫。
算起来到这里这么久,他还没有在晚上这个时候出过宫,这一次没有摆什么大的排场,宋离想看看这京中晚上是什么样子,便敲了敲轿厢:
“从这里的到宋府可路过什么热闹的街市?”
“回陛下,路过朱雀街,那里街道两旁都是些酒肆,茶馆,很是热闹。”
“好,就走朱雀街。”
李崇抬手掀开了轿帘一路走一路看,却只见如今天刚黑下来道路上便已经少了行人,透过轿窗看去,两旁的一些酒肆瞧着也不像是生意好的样子,门庭冷落,他看向街道上,积雪虽然被清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不少都已经被压实了。
他眯眼向两边的小巷子里看去,那小巷子中的积雪不少都是那样堆积着,只余人走过的一条道和马车走过的一道车辙,他心里叹了口气,冬天本就天冷,加上积雪如此厚,想来更是没什么人晚上会出来了。
不过没一会儿他便看到前面接着朱雀街的一条横向胡同瞧着很亮,一排的二层楼挂满了灯笼,而那楼前也停了一排的轿子,马车,算是少有的热闹地方:
“前面那里是什么地方?”
张冲瞧着陛下手指的方向,心里捏了一把子的汗,小皇帝才十几岁还未立皇后,他躬身答道:
“回陛下,那里是些酒后听曲儿的地儿。”
李崇扫了一眼那彩色的轻纱灯和窗影处露出的红袖剪影,轻轻挑了一下眉。
转而目光落在了身边这个胖乎乎的大内总管身上,这么长的时间,他容张冲在身边,他是谁的人尚且不论,就冲今日的回话,倒也不是那等惑主奸佞。
车架并未招摇地停在宋府正门,而只是停在了平常下人经常进出的角门,张冲给守门的递了一个牌子进去,宋府森严,守门人看出张冲乃是宫中当差的不敢怠慢,立刻向内回禀。
宋才看到大内的牌子以为是宫内来了回话的,便叫人放了进来。
李崇下了轿子顺着内门往里走,宋才并没有见过皇帝,不过他认得张冲,而此刻这个大内总管规矩地跟在前面一个瞧着十几岁的少年身后,他的眼皮微微一跳。
在看到张冲的示意后立刻下跪:
“奴才不知陛下驾到,接驾来迟,陛下恕罪。”
李崇不认得他,张冲上前提醒了一句:
“陛下,这是宋府的管家。”
李崇目光不禁好奇地四处瞧着宋离的府邸:
“起来吧,不用大张旗鼓的,宋离呢?他院子在哪?朕去瞧瞧他。”
宋才的汗都快下来了:
“陛下,督主在佛堂。”
李崇这才收回目光:
“佛堂?他病好了?怎么去佛堂了?”
“启禀陛下,督主初一十五总会去佛前上一柱香。”
今夜是个晴空,李崇这一抬头便瞧着了那圆圆的一轮明月,这才发觉今日是十五:
“那也带朕去看看吧,朕也上柱香。”
李崇和很多现代的年轻人一样,没事儿喜欢去寺庙逛两圈。
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在求人和求己之间选择求佛。
要说多虔诚其实也不见得多虔诚,要说有多信神佛也不见得多信,但是头却一个不少磕,香火钱一分不少捐。
宋才只好引着李崇往佛堂走,早有人提前去通报,李崇穿过回廊的时候,宋离刚刚推门出来,迎面便看到了刚刚从月亮门步出的年轻天子。
温柔清绝的月光如链般洒下,清辉映照在梅园的处处角落,梅花上的积雪还未全部落下,与月光相映,皎洁如画。
少年人身披一身白狐斗篷从梅园穿过,眉眼含笑,李崇今日心情极好,现在看到这被打理的分外高雅的院子,眼中也露出了两分惊艳。
宋离怎么都没有想到李崇会这个时候直接来他的府上,拱手行礼:
“臣不知陛下驾到,接驾来迟。”
李崇见他身上连个斗篷也没穿自然地上前将人拉了起来:
“朕本就是私下来的,没想着大张旗鼓,穿这么少,进去吧,朕也上个香。”
说完他自己就直接进了他身后的佛堂,宋离的身形僵硬了一瞬,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李崇是知道了什么,他转身跟着进去。
李崇已经在香案上自己拿了香,对着那佛像三拜之后磕了三个头,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自然是希望他还能回去。
第二个他求在异世的亲人都能健康平安。
第三个便是求他在这个时代能不负来一次。
他将香插在了香案上,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人复杂的目光。
佛堂不是叙话的地方,宋离引着李崇出来:
“陛下怎么这么晚过来?”
李崇望着梅园的月下雪景,只觉得心情更好了两分:
“朕今天是有很开心的事儿,思来想去也没个说话的人,瞧着时间也不晚就过来找你说说话,这园子弄的确实清雅,你喜欢梅花?”
宋离看着这院子里的梅花林,眼前似有追忆,从前的周府梅花最多,尤其是他母亲院中的两棵老梅树,最是别致高洁,不由得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