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妍跟她说:“港城是个中转站,国内跟弯岛没有直航,一般都需要在港城中转,另外,去欧洲一些国家的航班,也需要在这里中转。港城的位置很重要,所以一个小小的岛经济才这么好。”
林仙鹤认真地听着,曲妍见她爱听,就一直不停的介绍,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还教给她好几句港城人的口头语还有日常用语,以至于下了飞机的时候,林仙鹤觉得自己也是个港城通了。
还没有走出航站楼,林仙鹤便感受到了港城的不同。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形色匆忙的人,坐了一次长途飞机,就好似赶了一辆公交车,眼看着快迟到了,公交车一停就匆匆忙忙奔去上班的感觉。
待等出了航站楼,跟那个旅行团汇合一起,坐上来接人的港城本地旅游公司的大巴。林仙鹤盯着外面的街景,目光所见,也有山,地貌好似与晋省省会有些类似,但越往市里走,便越是不同,高耸入云的高楼越来越多,车也越来越多,道路却越来越窄,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四边的遮挡得严实得的建筑。
林仙鹤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发闷,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下了大巴车,置身于钢筋森林里,尤为明显。四面高楼将自己围得死死的,好像被关进了监狱一般,而这些一眼望不到头顶的高楼,则像是一个个宝相庄严的佛像,在低头俯视着下面行色匆匆、蚂蚁般的行人。
林仙鹤仰头看着头顶上露出的一片长条形的天空,长长地吸了口气,怀疑自己和林家富去的,并不是一个地方。
街面上的人,南来北往,脚步匆忙,神情严肃,有在五月中旬的炎热天气里依旧穿西装打领带的,也有半袖短裤,露出两只大花臂的,林仙鹤看到这样的人,反而更觉亲切些,跟内地的小混混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染着红红黄黄的“时髦”发型,吊儿郎当的动作,一副“别惹我,老子烦着呢”的表情。
“仙鹤,我们走了。”
听不惯曲妍叫她林小姐,曲妍从善如流地叫了她的名字。
熟悉的普通话,将林仙鹤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见另一队旅游团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曲妍带着她,正准备往相反的方向走。
曲妍解释道:“港城这里寸土寸金,很多酒店都没有停车位,很多旅游公司的大巴就只好停在附近位置,让大家走过去。大部队入住另外一个比较经济实惠的酒店,咱们去住港城酒店,韩小姐每次过来都住这里,是港城比较老牌的豪华酒店,房间面积更大些。”
到了港城酒店,办理好了入住,林仙鹤才理解,所谓房间面积更大些只是相对来说的。一个小客厅,一间卧室,再加上独立卫浴,整个面积加起来也就只有锦绣人家一间主卧那么大。
她在又窄又矮的逼仄厕所里,觉得自己只要稍微踮踮脚,便能碰上顶棚上的灯了,怕自己不小心撞到头,她都不敢站直了身体。
这就是林家富口中遍地是花儿的港城,还是自己入住的酒店一般?
她问了同住的一间的曲妍,据曲妍说,港城酒店虽说算不上是港城最好的酒店,但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韩超丽喜欢住在这里,因为这里位于港城中环,步行五百多米便有好几家购物中心、国际品牌时装还有世界美食。商场和小摊贩都有,还有好几幢地标性的建筑,更是港城政府和金融中心所在地,是港城旅游的必来之地,交通更是方便得很,有多条地铁和巴士线路,延伸到港城的各个区域。
林仙鹤透过窗户,看见的还是一栋栋钢筋水泥构成的土墙,天气暗下来后,往楼下看,看到了五颜六色璀璨的灯光,倒是挺漂亮的,但还是觉得好闷。
林仙鹤想要推开窗户透透气,却发现推不开,正准备加大力气,暴力打开。洗完澡吹了头发出来的曲妍阻止了她,笑着说说:“这边的窗户都是打不开的,不知道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阻隔噪音,反正酒店的窗户都不能打开,我之前带的团还发生过团员因为强行打开窗户,而被警察带走的事。”
我地娘嘞,就开个窗户,居然还有可能犯法,林仙鹤立刻放弃了开窗的念头。
曲妍:“你是觉得闷吗,那我把排风开大些,我第一次来港城时也不习惯。”她说着,去调整了排风按钮,屋角出的排风立时“呜呜”作响。
“啊切”,曲妍哆嗦一下,一声喷嚏应声而出。
林仙鹤:“还是调回去吧。”
曲妍:“不好意思,我有点鼻炎,风大了就容易打喷嚏。”
林仙鹤表示理解。
她走到外面小客厅的窗户边上,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再一次给梁迎春所住的宾馆打电话。
她下了飞机,手机能开机后第一时间就给梁迎春的酒店留言,等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电,猜测是不是前台没有把信息传递到。
梁迎春所住的酒店前台两班倒,如果恰好遇到那名内地过来的前台还好,要是遇见另外一位,能否把信息传递到,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出发之前,林仙鹤把手机号开通了国际漫游服务,在港城是能收到信号的。定好要来港城的那天,林仙鹤就给梁迎春的酒店打了电话,让前台留言给她,告诉了自己的班机信息。
隔了一天,才接到梁迎春打过来的电话,她并没有收到前台的留言,一听林仙鹤要过来,立时激动地说不出话,哭了起来,并说要去机场接她。
林仙鹤知道她自从去了港岛,这么久的时间里,就没怎么出去过。每天都在片场里,拍完了一部,又接着拍另一部,有时候两三部戏同时开拍,她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片的剧组。
她孤立一个人,又没有太多的钱打车,林仙鹤怎么会让她单独一个人过来找自己?便跟她说好了,到时候自己去找她。
梁迎春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林仙鹤猜着梁迎春到现在还没能回到宾馆,无法得知她的消息,心里头一定很着急,但凡能脱身,一定会赶回来的。真不知道她所处的是什么环境,每天从早忙到晚,带病也得坚持工作,一丝一毫的自由也无,这不是工作,倒像是旧社会的劳工。
幸好这次是跟梁迎春比较熟悉,也是从内地过去的前台接的电话,跟林仙鹤说,梁迎春还没有回来,林仙鹤让她务必转告,说已经到港城了,明天让她在酒店等着,会过来找她。
给迎春师姐留了口信,林仙鹤又分别给林家富、刘燕生、张臣几个报平安。
虽然有心事,又换了陌生的地方,但林仙鹤睡得比较好,室内逼仄,但床和枕头都很舒服,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她醒的时候,曲妍已经醒来梳洗好,颇有些羡慕地说:“你睡眠真好,我看你不光没起夜,也不翻身,我就不行了,总是醒,便是睡着也睡不踏实,老是做梦。”
林仙鹤未曾有这种体验,便是心里头有事,也不影响睡眠。她一是心大,二是很明白一个道理,焦虑或者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第二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林仙鹤看看时间,早上7点多,按照昨天和曲妍商量好的行程,起床直接去找梁迎春,然后再一起吃早餐,她有些迫不及待了。问曲妍:“旅行社的车来了吗?”
曲妍跟这边的旅行社协调了一辆小轿车和司机,算是专属车辆,有需要的话提前打电话联系司机就好的。
曲妍:“马上就到了。”
林仙鹤连忙洗漱,两人下楼时,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
司机穿着西装,带着白手套,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林仙鹤打了招呼。
曲妍给她介绍:“这是张先生,韩小姐这几次来港城,有需要的话,都是坐张先生的车。张先生三十多年的驾龄,一直安全无事故,更重要的是,他会说普通话。”
林仙鹤跟他简单打了招呼,说了“未来几天辛苦了”之类的话,谢绝了张先生帮她提箱子的好意,自己将拉杆箱放进后备箱里,而后就着拉着的车门,坐到后座上。
车子开动,林仙鹤隔着窗户,看向空荡荡的街道。
7点多,在燕市已经不算是太早了,但港城似是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街上行人寥寥,基本上都是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偶尔有穿着运动装走路的老年人,商场、店铺都还没开始营业,只零星几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和便利店还开着门。
清晨和白天,俨然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世界,相同的是,不管是此时的冷清,还是白天的拥挤喧闹,林仙鹤感觉到的都是冰冷、压抑,她不喜欢这个城市。也大概因为她只是个过客,偶尔来这里,走马观花,而后回到自己熟悉并且喜欢的城市里去。
也幸好,她只是个过客。
路上不堵车,车子一路往前行进着,在这个城市,林仙鹤不太能分辨得出东西南北。看着在港城电影里见过的地名从身边一闪而过,耳边是曲妍讲解介绍的声音,还有张先生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每个地名都有一段历史,一个典故,林仙鹤一开始还在认真地听,听着听着便觉得怪怪的,有哪里不对,便心不在焉起来。
曲妍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强,见她不感兴趣,便不再讲了。
行驶的时间越长,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不再,开始出现林仙鹤比较熟悉的景色。
“快到了吧?”
林仙鹤手中捏着港城地图问。
张先生回答道:“很快了,再到两三分钟就到了。”
林仙鹤心情激动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路边的店铺看,不多一会儿,眼尖地看见了梁迎春电话中提到了美欣旅馆。
“就是那里!”
这边比城里宽阔许多,宾馆门前有块空地可以停车。待车停稳了,司机将车锁解开,林仙鹤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下车,待曲妍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的箱子没有拿。
待回身拿箱子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了旅馆大门。
“仙鹤!”
梁迎春大声喊着林仙鹤的名字,朝她扑了过来,像个许久不见亲人的小孩子。
林仙鹤连忙正过身体,往前迎了几步,接住了梁迎春奔过来的身体。只觉得梁迎春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似的,膈得她胸口有点疼。她抬起手,抚摸着梁迎春的后背,只剩下一把骨头。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怎么瘦成这样?
“谢谢你,仙鹤,谢谢你来看我,你再不来,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梁迎春克制着,克制着,还是没忍住地哭了出来,眼泪一流,便如打开了得水龙头,再也控制不住了,奔涌的情绪也一同情绪而出。她倒在林仙鹤怀里,嚎啕着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梁迎春都很能忍,练武太累了,对打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她会默默地掉几滴眼泪,但不会这么嚎哭。她会说,现在辛苦些,没什么,等将来出师了,就能凭着辛苦练出来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
可现在,林仙鹤无端地从她的哭声中听出了些许绝望。
就连旁观的曲妍鼻头也是一酸,猜测着这个女孩子身上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哭成这样。她吸吸鼻子,默默地跟司机张先生一起,将死沉的行李箱合力提下来,默默地站到一边,等着女孩子情绪宣泄完毕。
过了好久,梁迎春的哭声才慢慢停下来。
宾馆里面有个女孩子听见声音跑出来看,脸上露出类似于嘲笑的表情,林仙鹤双目含霜,狠狠瞪过去,那个女孩子吓了一跳,嘴角下垂,嘴巴里头嘟呶着,悻悻转身回去。
林仙鹤这才低下头,拖住梁迎春因为哭得脱力而虚弱的身体,说:“好了,好了,我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迎春从她怀里站起来,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擦了下脸上残留的眼泪,看着林仙鹤轻薄的衣衫都被自己眼泪打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对不起,本来是高兴的事儿,一见到你就没忍住。”
林仙鹤胸前潮湿一片,衣服摩擦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扯了扯衣服,笑了下,说:“所以呀,赶紧带我去你房间,给我找件衣服换。”
梁迎春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在大街上,旁边还有别人。她朝着曲妍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曲妍也对她笑了笑,说:“看我,太激动了,走,跟我进去。”
林仙鹤点着头,提起了重重的箱子。
曲妍知道两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跟着进去不方便,便主动提:“我们就在车上等你们好了,你们慢慢聊,有事call我一声就好。”
林仙鹤答应了,便提着箱子跟梁迎春进了旅店里。
酒店内部和外观一样,窄小、老旧,有股子很浓重的潮、霉味儿,林仙鹤不由得皱了眉头。前台处,刚刚那个女孩子坐在里面,探头探脑,脸上表情不明,他们经过时,嘴巴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什么。
林仙鹤立时扭过头去看她,那女孩子低头假装忙碌。
林仙鹤问:“她说什么?”
梁迎春摇摇头:“没说什么。”
梁迎春的房间在二楼,霉味比楼下轻了些,不知道是鼻子习惯了,还是真的比楼下的环境要好些。
开门进来,梁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先伸手进去打开灯,说:“条件不太好。”
林仙鹤自然知道条件肯定不会好,但这居住环境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七八平米左右的房子,只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个不知道几十年历史的桌子,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墙面脏兮兮的,黑一块,灰一块,还涂画着不知道是什么图案,贴着几张港城明星的招贴画,从招贴画的缝隙里,蔓延出一块块黑绿色的霉斑。
地面是大陆八九十年代流行的水泥砖。窗户的位置被木板钉住,要是不开灯,可以想象这屋子里得有多昏暗。
林仙鹤胸口起伏,压抑着怒气,说:“师叔就让你住在这里!”
这里的环境比林仙鹤小时候住的武校宿舍还不如!难以想象,在这样繁华发达的港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就是梁迎春住了一个月多的地方!
难怪她瘦了这么多,脸色苍白,没了原本的精气神,难怪她一看见自己就先大哭一场。
梁迎春见林仙鹤这般生气,忙去墙脚被纸箱子垫起来的地方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递给她,说:“也不怪师叔,他们在这边的时候也是住这里,港城住宿太贵了。”
林仙鹤不知道该怪谁,怒火便往师叔身上撒了,说:“是他把你带过来了,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倒是跑到别处去了!”
第32章 再遇陈启东
梁迎春帮着师叔兼老板康达利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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