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一阵轰鸣,密集好似雨点的密语悉悉索索在心底响起,那个声音说着令他感到窒息的话。
那个孩子他死了,你救不了他,你救不了他们……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冲天的怨气将整座山头淹没,漫山焦黑的土地上到处遍布似腾蛇般翻腾缠绕缴着无数干尸的藤蔓,就像密密麻麻团在一起的衔尾蛇,它们如饥似渴的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分食拖入地狱。
鼻腔充斥着难闻的尸臭和腥气,令人作呕。
灵魂不堪负重发出尖叫,陈易燃不明白明明已经经历那么多的他此时此刻为什么这么脆弱。
他无法释怀。
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双眼无神望向一片虚无,仿佛所有的情绪被一键格式化,只有嘴唇微张呼出的热气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予安,这一切我们无能为力,不怪你……”
季嫣然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畔,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逐渐在眼中褪色分崩离析。
就如游戏卡顿那一瞬间看到的雪花般虚无,耳边充斥着电流滋啦滋啦的响声,连季嫣然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现实,你刚刚看到的一切早就发生过了,你不是知道吗?
心底传来声音不断告诉陈易燃一个事实,一个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的事实。
由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这段历史他当初只是从书面上了解到它到底有多惨烈。
嘴里蔓延着无尽的苦涩,这一刻,他清楚的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被打碎了。
张开嘴努力想发出声音,可声音却制止在咽头,胸腔一下一下的起伏仿佛在诉说心中的不平静,有仿佛行进着的无声的悲鸣。
耳边是嗡嗡作响的杂音。
手指痉挛,无法控制,手中那一片衣角轻飘飘的坠落,就像任凭如何都无法握住的流沙,无法握住的水。
清溪师父,长安道君,季嫣然,徐苍……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尝只有时空。
虫族,文明毁灭……
心脏仿佛快要炸开,破碎的理智被关键词重新拼凑,陈易燃瞳孔涣散的轻声说到,“你说,这一切真的不能改变吗……”
这句话轻的不能再轻,就像一阵烟。季嫣然不确定是不是对他说的,但他还是做出了反应。
等温热的手掌带着重量放在肩头,陈易燃再也忍不住,泪水像失去阀门开关一样落下,浸湿衣襟。
时刻关注陈易燃一举一动,季嫣然眼中闪过心疼,他微微颔首薄唇轻轻开合,另一只手,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喉头艰难的涌动了几下,他最终咽下嘴边即将说出口安慰的话。
此情此景,一切语言都变得苍白,更何况他的内心也不好受。
直播间一片死寂,在时空那头的旭日星集体沉默。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沉默良久。
往日热闹非凡的旭日星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颗死星。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带着一双又一双悲痛的眸子看向直播间。
静谧的星空只有隐隐的啜泣。
“汤加老师我不明白,过去阿尔法星的领导者们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亲人、朋友……眼睁睁的看他们送死然后成为怨灵,为什么只有人全死光了才能有未来,他们自己的未来难道不是未来吗?。”
“为什么要替别人送死?”奥特朗不明白,但他感到悲伤。
为什么会有人为毫不相干的人送上生命,甚至送上别人的命,明明在做恶事,可他的心却沉甸甸的。
他站在自己老师身前,看不到身后汤加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日常恍如神灵的老师脸上这次没有挂上他悲天悯人、宛若神佛的招牌微笑。
汤加目不斜视的盯着直播间,神情难辨,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晃了一下神。
最终只听他轻声说到:“是啊,为什么呢……”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许多画面。
汤加想到了阿尔法星毁灭审判日的那一天,滔天的洪水,方舟的毁灭,老师倔强的脸,长老的叮咛……父亲死亡的那一天,和年幼的自己看到预言的那一天……
奥特朗见汤加老师表情复杂机灵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就在他转头看向直播间的一瞬间,肩膀落下一丝温热,他瞳孔一缩。
老师哭了……
没有得到回答,或者说那句话他本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根本没想要回答。
陈易燃嘴角扯起嘲讽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自己异想天开,“是啊,我真傻,已经成为既定未来的过去怎么可以轻易改变呢……我不止要为自己负责,还有成千上万的旭日星人们……”
声音越到后面越发低沉,直到后面完全听不但声音,只能从口型上分辨。
他扶着飞舟的墙体一点一点任凭身体滑落,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仿佛被抽空灵魂。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他分不清是身体冷还是哪里冷。
远在旭日星观看直播的人们几乎同一时间与陈易燃感同身受。
这一次,再天生乐观的阿尔法星洛邑国人也无可避免感到痛彻心扉,乃至生出绝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