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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公扭头对黄公公挤眼,那位瘦小的太监就满脸堆笑地走过来,朝沈合乾躬身,并且往身侧伸出右手道:五世子,您请。奴婢带您去东庑。
  初见面前这瘦小如骨架的太监,沈合乾就从心底发着抖。
  他很怕这种瘦得不太正常的奴才,他们往往阴鸷而恐怖,让自己想起剧痛和死亡。
  求救地看了陈公公一眼,沈合乾宁愿没有地方住,也不想待在这儿日后天天见到黄公公这张枯瘦的脸。
  陈公公很奇怪五世子为何要向他露出一种害怕胆怯的眼神。
  他眼珠转了一圈,瞅了眼黄公公,少年怕的显然就是这死瘦的太监。
  权贵之家多少有些腌臜事,地位不高的主人被恶奴欺负打骂的事不是没有。
  五世子怕不是被欺负废了。
  陈公公微笑着告了退,利落转身的时候淡漠地想到,五王爷性子暴烈,听闻对亲儿子都非打即骂,这五世子在王府时定是被欺负惨了,自小无人庇佑,长大了便时常不安,对谁都这幅胆怯的样子。
  可怜是可怜。
  不过要留在纵颐殿下身侧,光靠博人同情的本事怎么行。
  殿下比陛下还仁善,会顾着五世子在宫中没落脚地,让奴才找一个。
  宫里其他人可不比殿下,尤其上书房的几位,有的是金玉其外的人物。
  这五世子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很难过了。
  沈合乾缓缓地垂下眼帘,神情晦暗。
  陈公公看见自己的求救,却还是走了。
  父王把他送入宫前,曾极直接地说过:那宫中除了纵颐,谁不是心狠手辣的毒蛇,你能活便活,不能活也是你自己的命。
  咱父子俩各自拼命,自生自灭吧。
  世子,您怎么了?黄公公语气微微加重,从陈公公临走那一遭里,他是看出这五世子不是怎么受宠的王孙了,因此也敢不耐起来。
  态度明显地轻视许多,黄公公催道:世子,您是走还不走?
  沈合乾身形一僵,掀起眼皮快速地看了眼这奴才。
  没说其他,仅仅是乖顺地嗯了声。
  黄公公见状,暗道果真是个地位低的。
  真要地位高,该和上书房的那些贵族子弟般盛气凌人。
  哪里容得下他个小奴才作践。
  黄公公暗笑。
  看着穿绫罗绸缎的主子爷在自个面前露出这窝囊样,他舒心极了。
  沈合乾温和到懦弱的态度无疑助长了他的气焰。
  明面上不敢过分,黄公公径直往前走,时不时回头假意尊敬地叮嘱两句,实则是在观察沈合乾的神色。
  十六岁的少年始终低眉垂目,大气不敢喘的模样令人无端生出空前的欺辱欲。
  黄公公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从心底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窃喜。
  平日在上书房做事,受够了那些王孙贵女的颐指气使,就是天生做奴才的命,也不能被这般践踏吧!
  五世子既如此软弱,那也怪不得他哼哼。
  在心底冷笑连连,黄公公推开东庑房门,弓腰埋着脸:世子,这就是您的住处了。有何需要,您知会奴才们一声便可。
  沈合乾抿唇,他竟对黄公公微微弯腰,有些惶恐地说:好、好的。
  可怜的小子。
  黄公公转身,吊梢眼里的恶意闪闪没没。
  这就怪不得他了,谁让五世子弱得让他一个奴才都瞧不起呢。
  就是欺负狠着了,稍加威胁,量他也不敢说出去。
  即便说了,也无人为他撑腰。
  偌大皇宫,只要不舞到纵颐殿下面前,谁还管得了别人的闲事。
  主意已定,黄公公始觉在上书房的日子有了盼头。
  待瘦骨嶙峋的阴沉太监身影彻底消失,沈合乾紧绷的身子方有些松弛下来。
  恐惧紧张时习惯性耷拉的眉眼也随之抬起。
  原本灰扑扑的少年因这微小动作而瞬时间变得光华夺人。
  沈合乾眨了眨眼,透黑的瞳珠缓慢地转了一下。
  父王说的是对的。
  他入宫以来,所遇之人除了沈纵颐,几无善者。
  而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沈纵颐身份尊贵无匹,两年后她将是储君,日后更会是整个沉国的帝王,她将永远是云端上的人物。
  这位权势滔天的皇女光从指缝中流出的这点善心,就足以砸得他七荤八素。
  他如何能妄想得到她的注目与关心。
  少年矮下头颅,俊秀的脸重新蒙上深沉的阴影,兀然间也失去了惑人的光彩。
  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沈合乾心说,他认命罢。
  连他亲生父亲都不管他的死活,又怎能奢望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的青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