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纵颐蹙眉:师侄岂敢?
敢问师叔,是何时......?
朝鉴利落地打断她:纵颐对一个死物傀儡都如此情深义重,何以对亲师叔如此不待见?
沈纵颐一惊。
她顷刻间将所有曾经可能发生过的疏漏都想了一遍,远至十年前得知朝鉴小孩子打伤时去看望他,想来她没有那么愚蠢在伤者面前幸灾乐祸。
而近至下山除祟前两日二人的匆匆一面,当时她忙于评定,碰上无所事事的朝鉴便打了个招呼就离去。
......难道就因这?
纵颐在想什么?
沈纵颐苦思间,朝鉴竟如鬼魅般闪到了她面前。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沈纵颐方才观察到师叔眼下有两朵乌青,似因倦怠所致。
可他终年做闲散掌门,宗门的事大多为江春与和她负责,什么事能让堂堂合体期大能困倦。
而且......这点痕迹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法诀便能消除的事情。
特意留着必有其他目的。
沈纵颐不清楚朝鉴究竟是为何人何事故意留着这眼下倦痕的。
想来是为了博可怜亦不可知。
不谈这,朝鉴今日态度也有些古怪。
沈纵颐的思绪发散,直将她下山后的所有经历都回忆了一遍。
而在她对面的朝鉴,始终笑着看她左思右想的模样,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期待。
小师侄在想什么呢?
是在沉思她究竟有没有排斥自己。还是真的将对傀儡和对他的态度进行了一番细致比较?
师叔,烦请您明说,沈纵颐仰起脸,望向朝鉴。
朝鉴身形高大,微垂首便已将她身影一览无余。
而她只能清晰看见他宽阔的两肩与瞬间垮下的表情。
这感觉很不好。
在他的阴影下,她如一只无所遁形的猎物。
可是师叔怎能将师侄当做猎物。
沈纵颐真诚地眨了眨眼:师叔,纵颐不懂,请您为师侄讲讲好吗?师侄日后定改。
朝鉴呼吸一滞。
惯了小师侄遇他就像兔子看见鹰的态度,是时这么一直视。
他亲爱的师侄带来的亲昵,对他冲击度好大。
朝鉴也跟着眨眨眼。
然后抬起手缓缓捂住了胸口。
面露痛苦:纵颐......
沈纵颐失语了半会子。
反应过来后还是很快地上手扶住了朝鉴。
师叔您怎么了?
她的师叔两条长眉皱得死紧,面色苍白无比,纵颐,师叔想求您一件事。
沈纵颐扶着手下肌肉紧绷的小臂,心下毫无情绪地想到这具线条惑人的身体居然属于朝鉴这个老匹夫。
就有种老天瞎眼的错觉。
师叔您说,只要我能为您做到。
朝鉴脸色泛起灰白,好似真的大限将至。
沈纵颐澄澈目光放在他不断灰暗的俊脸上,满心期待着他能在自己怀里死去。
但除了雷劫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叫活了三百岁的修仙大能突然死去。
所以当朝鉴神色极端痛苦地说出:纵颐,师叔求你以后对我像今天一般好,好不好?一想到纵颐离开后便对师叔恢复了不冷不热的表情,师叔就......就好难过啊,难过得心都在痛呢。
沈纵颐切实认为这个老贼应该在他出生的那天就死掉。
她俊秀的眼表露出让朝鉴触及则快乐的空白。
朝鉴猛地站直身,搂着她的肩膀一边大笑一边哀求:噗嗤,纵颐我的好师侄,师叔知道你心善,而且咱陆浑山大师姐一诺千金,所以答应师叔的不可不做成哦。
沈纵颐抿唇。
启唇。
方闭紧嘴。
最终还是红唇微启:师叔,我知道了。
她说完,欲言又止地看了朝鉴好几眼。
然后掐了子午诀告别:如若没有其他事,师侄便先回一半峰了。
朝鉴没有阻拦,笑得两肩抖颤的他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朝她回应地摆了摆:去,去吧。
沈纵颐脚步沉稳地走出洞府后,又在洞府门口停了一会儿。
就是这停下的时间里,她仰起眼将洞府上方的白云悠悠纳入眼底,面露追忆。
待收回眼光,她继续行走的同时,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句:师尊,纵颐好想您。
待她身影不见,洞府内方才还放肆大笑的男人走出来。
他此刻的脸上又哪有夸张的笑容。
朝鉴黑眼空洞地也看过天色,纳下眼神后,久久地注视着沈纵颐离开的方向。
沈纵颐那句低喃,就是再隔着十万里他都听得清。
这句话在心中萦绕良久,朝鉴缓缓地垂眸低语道:师兄啊,你的大弟子又想你了。
朝鉴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地抚着自己的小臂,眼底如黑夜幽暗:都快想了五十年了。
他不由收紧手,可这么些些年,我一直在身侧,她却多留一会儿都不肯。
为什么。
他不是她的师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