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的,如今又与我一同入宫,在这宫里过日子,若是身边人不可靠,就有如盲人走在悬崖峭壁边,时时有粉身碎骨之险。咱们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浣碧看着姐姐,她知道姐姐这是在告诫她,她与流朱作为她的身边人,只有她与流朱可靠,才能与她同富贵。
浣碧嘴角微微抽动,欲言又止。
流朱听到甄嬛说出这么掏心窝子的话,也跟着表忠心道:“我知道小姐待我们如同亲姐妹一般,我和浣碧一定好好护着小主。”
甄嬛很高兴,继续说道:“你们护着我,我也得护着你们。”
浣碧在心中悄然叹息,真挚地看向她的姐姐,答道:“小主安心便是。”
*
入宫第三日,姐姐和沈贵人就受了夏常在的言语奚落,还差点儿得罪了跋扈的华妃。
正当浣碧以为新小主侍寝就能把这些事儿都忘却时,她们却意外在碎玉轩的海棠树下挖出了一个香得古怪的坛子。
姐姐看到坛子里的东西神色忽然变了,然后紧张地遣了人散开,对她说道:“浣碧,陪我进去。”
浣碧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匆匆随着姐姐进屋,只见姐姐心事重重。
“我心里慌得厉害。”
浣碧一听,赶忙随姐姐一起坐在榻上,为她抚一抚胸口,为她压惊。
“浣碧,你去找温太医来瞧瞧。记着,必得是温太医。”
浣碧一愣,茫然地看着姐姐,忽然知道了她们身处在怎样的境地之下。姐姐自从有意拒绝温太医的心悦之情,就一直故意避着他,不希望再给他一丝希望。
姐姐是极重自尊的人,如此拉下脸来找温太医,便是低头示好了。
“诶。”
浣碧答了一声赶紧离了碎玉轩,慌慌张张地往太医院跑。
碎玉轩的路离太医院不算近,浣碧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在宫道上给高位的太监和姑姑们行礼,一扭头就有些忘了方向,不得不绕回去重新走。
进宫这才第三日,浣碧不太熟悉路线,紧张得错了两回才终于跑到了太医院。
倚着门来不及喘口气,浣碧见到了温实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温大人!”
这一刻,浣碧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急得眼眶都湿了。
注意到太医院的小太监打量着自己,浣碧这才规规矩矩地走到温实初面前,像个奴婢一样对他行了一礼。
“幸好有您在,我家小主身子不适,您快去瞧瞧吧。”
温太医听了浣碧的话也瞬间担忧起来,立刻起身走近问道:“小主没事儿吧?”
“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小主说只要大人您去瞧,大人快去吧。”
浣碧知道温实初对姐姐的情愫,她这么一说,温实初更加无法放心,必然成行。
她知道,温大人实是希望姐姐能够多欠他一点的。否则温大人就像是一条被姐姐的绳子拴住的狗,松一松他就得走,紧一紧他就得来。
被需要、被利用反而是温大人期待的。因为这样就对他公平了一些,他就不是情感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了。
回到碎玉轩时,里头乱作一团,说是小主和流朱一起摘桂花做蜜糖,不慎从廊上跌了下来。槿汐和菊青帮着忙才将小主挪回了寝殿。
浣碧知道,小主不信任除她和流朱以外的人才做出这么一场戏,也好暂时稳住这些势利的奴才、亦或是瞒过可能是外人眼线的奴才。
温大人一诊脉便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道:“小主似乎受到了惊吓?”
甄嬛轻叹一声,问道:“我发现了一些本不该发现的东西。”
温实初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那就要想办法忘记那些东西!”
“当日在宫外,大人说的话,不知是否还当真?”
浣碧听到姐姐这句话,心里冒出一股异样的嫌恶,像是一片白雪上,突然被人丢了一块泥巴,引得她不禁蹙眉。
姐姐在明目张胆地利用温太医对她的深情。
浣碧不禁看向一脸担心的流朱,又赶紧低下头。
那么她和流朱呢?是不是也会被姐姐这样明目张胆地利用?只因为她们都在乎与姐姐的姐妹深情?
“当真!永远事事以你为重!”
温太医坚定而敦厚的话语,忽然让浣碧想起进宫当日流朱表忠心的话语,仿佛她们和温太医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把一颗心挂在姐姐身上。
“永远二字,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只怕是难了。”
姐姐的话仿若警钟,在浣碧的脑海中震颤。她恍然想起了母亲死前嘱咐她的话。
“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在这世间,一切都要靠自己!”
永远?哪有什么永远?姐姐不过是欲壑难填地掠取,温大人不过是自我欺骗似的安慰。
“微臣自知别无所长,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重诺而已。”
浣碧看向流朱,发现她的眼神微动,果然,连傻乎乎的流朱都动摇了。
“小主,吩咐即可。”
温实初说完对着甄嬛深深叩头跪拜,一副任凭她处置的模样,甘为她的提线木偶。
甄嬛撇过头去,痛心疾首地叹道:“我不想侍寝。”
浣碧一惊,万万没想到姐姐说出的竟然是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