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挠挠头,小声嘀咕:“要不是地动真来了,你也觉得王爷的话不可信……”
话未说完,他的脑袋上被捶了一拳,五郎愤愤道:“你到底是哪个部落的人,帮他们说话干什么,忘了当初阿水家的森*晚*整*理鸡被地部落偷的事儿了?他们这些偷鸡摸狗不干正事的部落埋了最好。”
“可是,”大鹏想起被带走的妇孺小孩,犹豫道,“稚子何辜。”
五郎沉默了一会儿:“谁知道地动是否会再来一次,为了一群陌生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觉得值吗?”
不值,所以城外地部落的人一个人都没报名。
魏游查看下属呈上的失踪人员名单,与白天统计过的数据对比,又多了三分之一。
又翻阅志愿名单,冷笑出声:“震中情况谁也不清楚,废墟之下只有当地人最熟悉本部落住宅的位置,快一分一秒就多一条命,地部落走了那么多人,危难时没人愿意去帮忙,是想同部落的人全死在地动中吗?”
上百号人啊,没有一个报名,真够冷血的。
“再去问一遍,不仅是成年男子,妇孺小孩也问,愿意帮忙的,半个时辰后随队出发。”
士兵的命也是命,减少伤亡的同时也得顾好他们的生命安全。
地部落大棚。
狗蛋今年八岁,同龄人中他长得最壮力气最大,是地部落地地道道的村中小霸王,至于大霸王,是他家混吝的老爹,人人唾弃喊打的混子高二狗。
官差费劲口舌最后地部落只有一个萝卜头愿意帮忙,他扫过事不关己的一众汉子,皱起眉。
“你家大人呢?”
“他娘早死百八十年了,至于他老子,回去偷东西可不得把他扔这儿。”一人嘲笑道。
狗蛋捏紧小拳头没有反驳,他爹走前就是这么打算的,至于为什么没带他,大概是嫌弃他腿短跑得慢碍事,拖他做坏事的后腿。
“你确定要随队一起去?”
狗蛋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去,就算他死了也是我老子。”
地部落的大人还不如一个小孩来的有血性。
差役扫过部落中一张张冷漠的脸,沉下脸:“真是涨见识了。最后再问一回,谁还愿意去?”
气氛降下几个度,差役的脸色越来越冷,一个身子骨不大健朗的老人从人群中起身:“我去。”
“大长老!”
“爹你凑什么热闹!”
老人家挥开孙子的手,他佝偻着身子,像是被无形的石头压着脊背:“一个个的连个八岁的稚儿都不如!”
部落的人不为所动,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不去又怎么了。
他说一句喘一句,大抵是知道摆道理没用,喝了一句就不说了:“虎巫能去我也能,老朽还没老糊涂,我以前是部落里负责收粮的,他们的家在哪有几口人一清二楚,带上我吧。”
“不行,不准去,你个老东西怎么不听人劝,他们偷溜回去是他们找死,要你好心!一个个白眼狼的,一会儿救出来缺胳膊少腿还怪你怎么不早点去!”
高大的年轻人拉着老者死活不同意,最后拗不过老人要断绝关系,黑着脸决定一块去。
除了他们仨儿,官差还领了两个局促不安的妇人:“地部落只有这五个愿意的。”
妇人硬着头皮道:“王爷,我俩在部落当过媒人,能帮上忙。”
两个妇人年纪不算老,手脚还算利索,魏游点点头:“行,名字记上。”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举着火把的火龙在官道上快步前行。
五郎喜滋滋拿了干粮回棚,转头却发现草垛上的大鹏不见了,他朗声唤了几声,无人应答。
也去拿粮了?还是……
五郎想到另一种可能,快步走出棚,远处行进队伍中一人有所察觉,回过头,跳动的火光打在他憨厚的脸上,五郎看清那人朝他笑了笑。
那不是大鹏吗?
五郎眼睛瞪得老大,恨铁不成钢地向前跑了两步。
他什么时候跑过去的?他瞎凑什么热闹啊!
这个蠢货!
饶州城离沧林有段距离,受灾不严重,随着离沧林的距离不断缩短,情况愈发严峻。地上倒塌的房屋变多,树木拦腰折断混在泥石中阻拦着队伍前行,入眼满目疮痍。到了中心地带,要不是虎巫替他们指路,谁也看不出来脚下的土地是曾经踏过无数遍的沧林官道。
刚离开饶州城的时候还有人说上两句,现在已经没人开口了。
“王爷,到了。”虎巫哽咽道。
他被人架着颤颤巍巍走到一块开裂的大石块旁,像是抚摸孩子般轻轻拍了拍半边完好的石头,魏游从他脸上看出了不舍、难过和可惜。
“这是……虎部落?”不止一个人质疑。
印象里不长这样。
现在的虎山像是被锯了腿的龟,看不出原本高大雄伟的模样,一路上虎部落的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打心里的悲凉。
这还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吗。
满是灰烬。
翻过了虎山就是虎部落,虎山被地动削平了一半,众人不经联想,那虎山后头的房屋呢?是不是都被埋了?开垦的田和种下的小麦呢?是不是也被毁了?那家里没带走的牲畜呢?还活着吗?
无论脚上的枷锁如何沉重,他们还是翻过了山见到了虎部落的全貌,事实比想象中更可怕,短暂的沉寂后,虎部落的人捧着地上的泥灰,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