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前家里穷,鞭炮只能攥在大人手里,根本没有多的,可以给她们小孩子玩。
苏清风冷笑一声。
区区窜天猴,也想诱惑他。
就见他放下碗筷,走进自己的屋子里,轻轻松松地拖出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但是上面的灰尘不多,一看就知道,近期被拿出来用过。
这里面装着什么呢?
黎景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苏清风将箱子一打开。
一百头,二百头的鞭饱、二踢脚、冲天猴、以及品种不多的一些礼花炮,都整整齐齐地摆在箱子里。
过年嘛,就是要一个氛围。
没有春联,没有饺子,没有鞭炮,那还算啥过年?
当然,现在这年头,还没有春晚。
苏清风拍了拍箱子,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要我借你们玩玩嘛?”
黎景都惊了。
“礼花炮这种东西,居然也被你弄到了?”
苏清风没有说话,只是笑而不语。
然而在黎景看来,这时候的苏清风,总有一种淡淡的高人风范。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四卫悄悄挺直了脊背。
今年是儿子清醒后,第一次过年。
孩子难得想要东西玩,苏四卫那是千方百计,也要把这事办的妥当。
至于这十九岁的大男人,到底还算不算孩子……
苏四卫表示,在当爹的心中,儿子永远是孩子。
小小的炫耀一波后,老苏家的几个小辈,就已经凑在一块,讨论晚上怎么放鞭炮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看着这一幕,没说话,脸色都柔和下来了。
他们原本想着,过年以后就分家,大家伙势必闹得水火不容,但是没想到,经历过青山村的事情后,一大家子,竟然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趋势。
就冲目前的架势,想来就算分家了,几个兄弟之间,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平常有事搭把手,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
在这热闹的场合,老太太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三儿子。
她的心底,猛地沉下去。
大好日子里,老太太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将眼底闪现的水光掩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
吃过了年夜饭,苏清风走进房间,刚想把门关上,想要睡个回笼觉,正在关门一刹,一只手突然卡在门缝那里。
苏清风险险松开,没让门夹住外面的那只手。
打开门一看,这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人,不是苏四卫,又是谁呢?
见他手边拎着两个网兜,里面都是一些吃食,苏清风了然。
只怕他们又要去见那些人了。
苏清风跟在他屁股后,也鸟悄地出了门。
要么说是父子呢。
俩人都鸡贼地选了上山的小路,一路树木掩映,又因为今天是除夕,都躲在家里,等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哪有心思跑到山上来。
可是即便这样,苏清风和苏四卫,两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谨慎,还是没发出太大动静。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苏清风敏锐的五感似乎察觉到什么动静,拉住前方的苏四卫,俩人也不嫌弃冷,趴在雪堆里,往远处看。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一个人。
苏清风眼睛亮,一眼就看出,眼前那人,就是之前找过他不久的麻子脸,马成功。
至于另一个年纪小,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有一半的脸上,全是烧伤的痕迹,看起来极为吓人。
但是从另一半完好的脸上,苏清风可以判断,如果这小男孩的脸没有被烧伤,他应该也能算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只可惜,没有如果。
苏清风把看到的画面,告诉了苏四卫,这才明白。
苏四卫告诉苏清风,那小男孩叫江锋。
苏清风的第一反应,是个锐气十足的名字。
跟那小孩狼崽子一样的眼神,有许多共通之处。
只听得那边传来马成功的声音,他语带笑意,但这笑……更多的是带着威胁和傲慢,有些阴恻恻的:“一块玉佩,你就想要五斤小米?江锋,你是不是没搞清情况?”
他甩了甩手中的袋子,冷笑道,“这年头,在这村子里,谁还敢收你的东西?记住,是你求着我收你的东西,不是我求着你,要你的玉佩。”
“五斤麸皮,不能再多了。”
江锋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上面打满了补丁,不时有几个破洞,但是露出来,却不是白花花的棉花,而是根本不抗冻的芦苇絮。
山上的冷风一吹,他冻得瑟瑟发抖,连带着半边完好的脸颊,都是黑红黑红的,看起来更加狰狞丑陋了。
他垂落在身边的两只手,紧紧握紧成拳头,“马叔,过年了,我想让爷爷吃得好点。”
马成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爷爷?你江锋的爷爷早就死了,现在你家就你一个孤家寡人,你给哪个爷爷吃好东西?”
“呸,还不是你自己贪吃的借口。你一个地主崽子,吃那么好的,有什么用?”
说完,马成功直接一扯,将玉佩拿走,甩下一个袋子。
江锋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捡起袋子。
在他打开的一瞬间,苏清风远眺了一下,看到袋子中的东西后,一下子也沉默了。
是一袋麸皮。
放在前世,就是给猪吃的东西。
就算放在这个年代,麸皮吃下来也是喇嗓子的玩意。
苏四卫拍了拍苏清风的肩膀,示意继续向前走。
……
村口。
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样子。
但是打开门的时候,屋内却比最初来时,冷的跟地窖的状态似的,要好多了。
只见两间屋子里,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藏了个蜂窝煤炉,这样既能取暖,又能做菜。
说是做菜,其实就是野菜之类的东西,随便乱煮一下,再放点盐巴,算是搪塞了一顿。
即便有林端阳这个大厨在,但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原材料就这么一点,难不成还能做出花来。
眼见苏清风和苏四卫两父子,冒着大雪,在除夕夜这关头,给他们送那么多吃食来。
虽说这些东西也不算贵重。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哪怕他们和苏四卫最开始是因为利益牵扯到一起去的,但是在他这番做派下,大家不免也有了几分真心。
至于苏清风这家伙,在他们看来,更是一个心思纯正的小伙子。
林端阳看着苏清风,越看越高兴,再加上今天节日氛围好,他那小心思就冒出来了。
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居然还有一只拔了毛,处理干净的鸡。
林端阳再次为父子俩细腻的心思,所感叹到。
他提起那只鸡,拉着苏清风就往外走,“走走走,清风,让他们先聊着。今儿天晴,我给露一手,你能学到几分,就看你本事了。”
听到这句话,苏清风眼睛猛地发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端阳可是做鲁菜的大师傅,曾经开的酒楼饭店,那是达官贵人才能吃的。
要是能从他这里学到东西,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那也足够他受益无穷啊。
苏四卫听到这话的时候,更是嘴角轻轻翘起。
路子都铺平了,儿子,就看你怎么走了。
好好从林端阳身上学点东西,别说是考七级证书,就算是四级证书,那也是绰绰有余啊。
今天林端阳准备教苏清风的,是一种特殊的基本功——整鸡出骨。
这种手法,经常被运用到布袋鸡、三套鸭等菜中。
而且这两种菜,一个是鲁菜中的大菜,一个是淮扬菜中的名菜,不是一般人,还学不到这独门手艺。
苏清风虽然有系统,但迄今为止,接触的都是家常小菜,还没有碰过这么“高端”的东西。
他站在一边,努力研究林端阳的手法,就差拿个小笔记本,再拿一支钢笔,刷刷地记录下来。
他有心学习,林端阳也有心教。
整鸡脱骨的时候,他特意放慢速度,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给苏清风讲解其中的关窍。
林端阳有时候回想过去,不免有点想笑。
要是放在从前,他还是鲁菜派系中,一等一的大师傅,他教徒弟的时候,怎么可能这么和颜悦色,甚至亲自出声解释指点。
没把那些家伙痛骂一通,已经算他脾气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