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信附上礼单,一式两份,还有一份会给赵姨娘。
“这话就不必写在信里了。”董氏说。
何风盈停了笔,拿起信看过一番,又看何青圆,“你呢?要带什么话?”
何青圆在来时路上已经想好了,方才董氏在说话的时候,她也在心里把自己的话来回嚼了几遍。
可不知道为什么,何风盈这样一问她,她忽然就哑巴了,张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风盈不解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何青圆只是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言语态度引得窦氏不满,不知道又会激起她何种反应。
又沉默了一会,何风盈看向董氏,见她也是不明所以,又看何青圆双手握在膝上,手指绞得发白,而凸出的骨节又红透得近乎要破皮而出。
何风盈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道:‘祖母怎么说也养了她这么些年,竟然畏惧如斯?这十数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祖辈亲情本该是最厚重的啊。’
“那这样,反正你也备了礼,我以咱们俩的口吻问候一番,也就是了。”何风盈道。
何青圆很感激地望着她,何风盈却有些不喜欢这目光,就好像施舍时看见了乞儿脚踝上的疮疤,当别人的痛苦过于露骨,就会让人想要避开了。
第24章 季家的帖子
这两日,雪断断续续地下。
何风盈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季家几个姑娘要在家中梅林里办一场诗会。
雪后梅林,色隐没香愈浓,可以想见的清冽高雅。
王意如的姑姑嫁入了季家大房,生养了两女,虽是这样近的姻亲,两家人往来也并不多。
寻常节日往来皆是四房出面居多,除非有红白喜事才是各房下帖子,季家人这般行事惯了,对事不对人。
这雪中诗会三年前曾办过一场,接下来许是两年没遇上好雪,就没办了,直到今年才又透了风声出来。
季家一贯清贵,未出阁的姑娘对外的交际唯有这诗会而已,很多人愿用百两买一张请帖,可但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家,又怎么会缺这两个钱呢?
王意如同季家大房这一辈的姑娘毕竟是表亲,王家嫡女也就她一个,自然少不了她的份。
那年诗会,王意如本想带上何风盈,何风盈也有这个意思,问过表姐季翡之的意思。
季翡之问:“可有诗作?我们办这诗会,赏乐在其次,更为了择录咱们女子的好诗。”
何风盈交了自己的诗去,季翡之看过后道:“只这一句‘杨柳斜斜枝,春愁细细添’倒还好,那便带她一道来吧。”
何风盈初还高兴,但听到季翡之是因为那句诗而答应让她去的,便又是另一番难言滋味了。
那是林谨然的诗,何风盈觉得好,随手抄下来,与自己的诗弄混了。
她一共二十首诗,林谨然只一首,可偏偏就是这一首,叫季翡之看中了。
何风盈又羞又气,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那一回便没有去。
这一下又过了三年,那细细春愁化作细细尖刺,始终藏在何风盈心里,拨一下,难受一下。
今年这诗会,何风盈本也不做他想,可没想到那帖子竟自己来了,轻飘飘如雪花,落在何风盈和何青圆之间的茶几上。
“这是季公子给你的吗?”何风盈太惊讶了,以致于声音都变得尖细如针了。
“嗯。”何霆昭落座,打开三善端来的胡桃糖缠桂圆,吃了一个,点点头道:“这个倒好,多做些把并这帖子一道给林姑娘送去。”
何霆昭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一样的帖子,先放在了手边。
何青圆好奇地看着那张帖子,样式真是很不常见,不是红色,而是很柔泽温润的一种乳色,做成了一把折扇模样,缚着竹节做穗,还有股淡淡草植香气,总之,非常精妙。
“她季家的诗会那样金贵,季公子这回怎么想到我和嫂嫂身上了?”
何风盈先何青圆一步拿起那帖子,展开看了,发现上面写的是何家嫡长女、幼女,不由得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正微微倾身侧首,很感兴趣地瞧着折扇帖子。
何风盈将折扇一拢,就听何霆昭笑道:“我之前在北丘寒偶然所得的拓印,印证了是季家那位流放的叔祖所刻,这也算投桃报李了。”
“流放的叔祖?梅相季轻鸥?”何风盈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心情愉悦起来,随手将折扇递给眼巴巴看着的何青圆。
“对,就是他。我发现那拓印的地方是个碑林,季家已经派人去北丘寒,且不止这个,”何霆昭将帖子捏着手里扬了一扬,道:“昨个季家三房还送了我一对薄胎牡丹花樽,是已经毁了百余年的钱氏窑所制。”
何风盈惊诧道:“钱氏窑的瓷器?便是宫里也没几件!”
“那是三房啊,既是季家的家主,更是季家的骨头,自然是大方的。”何霆昭感慨了一句。
季家如今一共四房人,大房、三房是嫡出,二房、四房是庶出。
大房上一辈就子息不繁,这一辈生出来又多是女子,虽说一个个都才貌双全,可一嫁人,屋里便空了。
季轻鸥是季家三房的老祖宗,这一房声名最显达,上一辈有季轻鸥这个名相,这一辈有季随海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先生,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笔走游龙的书法大家,一个相交遍朝野的经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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