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是释怀了,是会放她走。
毕竟,事情至此,掌控权已不再他的手中。
思忖须臾,从开始的毫无兴趣,渐渐地,她也有了些好奇...
她好奇陆执想跟她说什么,也觉得这场闹剧,他二人的这场孽缘或是也该当面做个了断,该当面说清楚,讲明白...
及此,颜汐终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她穿戴整齐,披了披风,由着婢女为她撑着伞,跟着东福去了陆执寝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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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书房。
陆伯陵倚靠在椅上,闭着眼眸。
陆执被扶走后,他一直未走,已在椅上坐了两个多时辰。
思绪起先清晰无比,渐渐地不知不觉混沌了去...
而后,他做了个梦。
梦到了过去,确切地说,是二十多年前。
他的第一个孩子和第二个孩子,相继夭折,一个死在了襁褓之中,一个死在了四岁...
高僧曾与他言,他命中无子...
他曾带着几分祈求:“闺女也行。”
然,高僧缓缓摇头。
接着一连三年,他都未曾再有过孩子,直到二十三年前。
夫人再度有孕,婴孩儿降生。
他欣喜若狂,为他取名:陆执,字无恙...
第69章 再见面
婢女为颜汐收了伞。
小姑娘踏入陆执的房中, 来时心中蓦地一阵子还是有些惴惴,甚至后了悔,想临时掉头跑掉, 然忍了下来,到了眼前,既来之则安之,也便硬着头皮进来了。
他房中很安静,伺候的人也没平日里多,只堂中候着四名婢女。
颜汐跟着东福穿过正堂与左香阁,直接到了他的卧房。
掀开墨色珠帘,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落在房中间的一顶五足金香炉,炉顶飘着袅袅青烟,透过青烟之后,是他的床榻。
此时, 那榻上落着一半的帘幕, 颜汐未瞧见人的脸。
她渐渐走了过去,邻近,东福先了一步, 将那帘子慢慢地拉开, 颜汐这方才看到了陆执。
他背身向上,平伏卧榻, 精健结实的臂膀下垫着软枕, 侧颜轮廓硬朗分明,眉眼冷峭,此时闭着眼眸, 长睫微垂,嘴唇略白, 带着明显病容。
帘幕一掀,他裸着的上身上的鞭伤也便入了人的眼睛,颜汐被吓了一下。
背脊痕迹分明,数不清有多少痕迹,个别四五处已皮开肉绽,或是他过于白净,红痕与血痕皆格外显眼,触目惊心。
颜汐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内心第一反应是有些没想到,第二反应是惧怕。
这惧怕有些私心。
他挨了鞭子,终究是她害的。
虽然他罪有应得,活该,却也是因她而起。
他人品差,无底线,坏事做尽,也没原则,恐如那杀手所言,不会放过她。
如此一想,颜汐小眼神微转,更悔了,甚至拔腿就想跑。
但转念有陆伯伯撑腰,他亦如此模样了,怕是也不能奈她何。
这般须臾之间,但见那男人睁了眼。
陆执头颅未转,侧眸视线斜瞥过来,看到了身旁有人,想来便是没看到她的脸,也认出了是她。
男人缓慢地扯动了下唇角。
他徐徐地收回视线,复又再转了过来。
这次抬了头颅,撩起眼皮,唇角噙着抹浅淡的笑,沉沉的目光与她对上了视线。
小厮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去,屋中唯剩他二人。
颜汐在与他眸光对上的瞬间便下意识轻轻攥上了手。
他的眼中依然暗含不驯与狠厉。
陆执开了口:“你传的消息?”
语声沙哑,但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他一贯的模样。
扪心自问,颜汐没想到他会第一句说了这个。
小姑娘很坦荡的应了声。
“是。”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是不能承认的。
何况他完全是明知故问。
但听陆执又笑了一声。
他神色有些困倦,看起来很虚弱,但那双眸子却直直地盯着她,唇边也始终带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瞧见我如此,你很欢喜?”
颜汐复又轻轻攥了下手,平平静静地与他直言。
“我没有很欢喜,但也毫不同情,你是罪有应得!”
“嗤。”
陆执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别头回了视线,转而慢慢腾腾地再度撩起眼皮朝她瞧望过去。
“好一句罪有应得,我是罪有应得,我认了...你,靠近说话...”
颜汐垂眼看着他,小脸冷落。
他语声平静,似笑非笑,除了嘴唇略微苍白,脸色亦如此之外,与平日里的模样无甚大差别,语落之后,颇虚弱地又补充了一句:“...我有话与你说...”
颜汐立在原处,半晌未动,只是冷落着颜面,在他言语之外,又一次眼神示意了后方才依他之言,朝他靠近了些。
小姑娘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便可见人。
那男人阴沉的眸子随着她慢慢回转,仰了头,语声虚弱低微。
颜汐听之不清,蹲下与他平视,这方才听清了他的话语。
“我认错,你别离开我...”
他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她,眸子中带着几分病态的偏执。
颜汐心一颤,如何也没想到他会道这样一句。
人当即便欲起身,然身子尚未完全站起,一只手腕已被他攥住。
于颜汐而言,他的力气丝毫没有半分减弱。
小姑娘太是柔弱,没机会反抗,也没机会挣扎,转瞬,他仿若只轻轻一拉,一拽,便一下子把她束缚到了怀中,拽到了榻上,压在了身下。
“陆执!!”
颜汐脸面转瞬烧红,气、怒、急、躁皆有了,一只手被他攥住,另一只紧攥了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上。
“你放开我!我喊人了!”
那男人自然没放,俊脸已朝她逼近而来,仿若根本便没听她所言,接着适才的话继续了下去。
“嗯?我道歉,我认错,都可以,你别离开我,府中有密道,我告诉你地点,你藏进去别出来,他不会找到你,你和我站在一起,好不好?”
“陆执,你放手!”
颜汐没答他的疯言疯语,唯不断挣扎。
他的眸子黑暗到了极致,对她寸步不离,语声虽难得的现了几分温柔,也不难听出哄意,但他在说什么?
于颜汐而言,那话无异于疯话。
“好不好?姌姌,好不好?”
“不好!”
颜汐不住地喘息,大声地回答了他。
这一声后,也停止了挣扎。
俩人紧紧对着视线,四下都静了下来。
他亦没动,只视线如故地盯着她。
周围半丝响声都无,颜汐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狂跳着的心脏。
她控制不住,喘的厉害。
四目相对,一个黑暗氤氲,根本看不清;一个水灵灵的,毅然决然。
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半晌,颜汐方才说出了话,没有怒吼,除了有些急促,很平淡。
“陆执,你在说些什么?”
“你觉得可能么?”
“我去和你一起对抗欺骗陆伯伯,让他担心了两次之后再继续担心?”
“我家道中落,孤苦无依,是他养了我七年,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不会像你一样没心肝,没良心,做出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