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想起什么,声音冷了些,“安排两个人去他那,告诉他这几日要多加警醒些。”
贺川心领神会,得令先行离开。
茶足饭饱,程荀的情绪又几番波动,困倦不断钻入身子。
一路走回卧房,脱下厚重的大氅与外袍,将藏在袖中许久的画册小心取出,安放在那个熟悉的木盒中,又小心地放在榻上暗柜重,她才终于晕乎乎窝进了温暖的床榻之中。
冬日正是好觉时。
再醒来时,是贺川在她耳边不断轻唤。
“主子,主子。”
程荀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内已经点了烛火。
“到晚膳了?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刚睡醒,头脑还一团浆糊,程荀嘟嘟囔囔说完,闭眼就要去梦周公。
可下一刻,贺川的话仿佛一瓢冰水泼到头上。
她轻柔而坚定地扶起她的半身,语气较之以往更加沉稳利落。
“主子,紘城二百里外有异,范春霖手下兵马已赶去,城中已调配将士,防守工事正往外运。”
程荀瞬间清醒,只抓住她的领口问:“晏立勇呢?”
第147章 看人心
“晏立勇呢?”
贺川道:“尚没有消息。”
程荀心底一沉。她飞快起身, 匆匆穿上早已放在床脚的轻便衣裳。
贺川退到屏风后,有条不紊回道:“李显已带人前去城外查探,六子给王寺丞送信了,府内各处都无恙。”
程荀双手抓拢长发, 随手用发带束起, 一面问道:“妱儿呢?”
“妱儿姑娘尚在屋中, 属下担心姑娘受惊, 还未告知她。”
程荀站在盆架前,掬起冷水泼在脸上,闻言道:“不必, 去告诉她吧, 让她先收拾行装。”
“她没你想得那么怯懦。”
贺川一愣, 答道:“是。”
说着,程荀绕出屏风,大步往外走,“走吧, 先去正院。”
二人一路疾行至正院, 几个在城中打探的亲卫回来禀报,除却守城军加强了守备,城中百姓并无异动。
正说着, 妱儿穿戴整齐走了进来。
程荀朝她点头示意,转头继续问了亲卫几处官衙可有反应。亲卫们做事稳妥,自然也将官府的情况都看了个遍。几处官衙皆是烛火通明, 官吏们身着官服出入衙门, 行色匆匆。
程荀沉吟片刻, 又问:“城外何时报的信?范春霖呢?”
“约莫半个时辰前,范将军已亲自领兵马前往城外。城中已经戒严, 南北两道城门均有官兵把守。”亲卫面露难色,“至于城外具体情况……属下尚不得而知。”
程荀摇头示意无事,心中却若有所思。
“好,你先去忙。城中还是派人巡视着,特别是几处官衙,还有范春霖的府邸,都盯紧了。”
“属下听命。”
亲卫神色肃然,应声后利落地转身离开,却在门口与王伯元撞了个满怀。
“伯元哥你来了。”程荀大步迎上去。
王伯元站稳身子,抬手示意亲卫先去忙,自己匆匆走进屋内。
几个时辰前才在饭桌上见过的人,现在一身玄色衣袍,映得神色更加紧绷,不似往日的松散。他一路奔驰而来,声音有些急促。
“城外的情况我大致打听了一二。”
他一面走,一面脱下身上那件落满雪的大氅。屋内烧着熏炉,抖落的雪刚落到地面,就化作了点点水渍。
“约莫半个时辰前,一军中探子策马叩城门,自言在城外二百里一处山坳中发现了胡人踪迹。”
妱儿默默上前递了杯茶,王伯元接过一饮而尽,被一路风雪冻得苍白的脸也终于有了血色。
“夜黑风高,只大致看见了千人,实际人马必在其上。”
王伯元垂眸,声音也随之沉下去,“自入冬以来,军中斥候每日都会在城外巡视打探。那二十斥候发现胡人踪迹后,欲返回城中,却不料被胡人先一步发现……”
他之后的话并不难猜,程荀不由得心一沉。
“那探子冲出重围,拼死赶回城中,禀告完城外情形后……就没了气。”
程荀闭了闭眼。明明熏炉就在身前,她却觉得全身发寒。
斥候死于阵前,此事绝非胡人小股作乱能解释,难怪城中反应如此迅速,就连范春霖也亲自带人前去了。
虽然对范春霖本人的武艺心存怀疑,可事态严峻,他必须做出姿态。
“是鞑靼?”她又问。
“八九不离十。”即便探子没有说,可此时能夜袭紘城的,绝不可能是仍在凉州泥足深陷的瓦剌人。
停顿片刻,她又问:“范春霖带了多少人?”
王伯元沉默一瞬,道:“城中防守是重中之重,他不敢带走太多。三千兵马,恐怕他只带了不到千人前去。”
程荀眉头紧蹙,王伯元又解释:“探查情况、稳定军心是首要,不大可能就这么打起来。”
程荀勉强点点头。
说罢,王伯元的小厮走进屋内,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他神色有些难看,与程荀使了个眼色,匆匆走到门外,与那小厮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