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儿不管是眼神还是话语都让江尘音心头温暖, 她忽地有种错觉,她在被这个喜欢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儿保护着。
这种感觉很舒服,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本来应该是她护着薄暮雨,可如今被薄暮雨安抚和宽慰, 她只觉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快地适应并且依赖。
她向来都无法拒绝薄暮雨,无论是依赖还是被依赖。
“谢谢你听我说完。”江尘音的手覆上薄暮雨捧着她脸颊的手,带泪的双眸有一缕温情随之浮起,“你说的我都明白, 我只是害怕,我怕我以为的善事对别人来说是伤害。我很长时间没有再面对过这件事情,不敢说,不敢彻底回想, 只希望它能永远不被提起。”
她在事情发生之后最初的那段日子里, 反反复复地在梦中重温当时的场景。她害怕, 恐惧,但即便是在梦中她也无法按照对方的要求诅咒自己的家人。
她不信虚幻, 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拿家人做赌注。
“不要跟我说谢谢。”薄暮雨指尖触着她的眼角, “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 我不是说假的。”
江尘音唇角勾起,闭上眼睛隐去泪意后再睁开, 把薄暮雨的手拉下来,而后爱怜地把她抱过来低语:“怎么你的眼睛也红了呢?”
薄暮雨只是摇头, 她知道江尘音都明白。
江尘音心头的惶然犹在, 拥着薄暮雨一会儿后低声道:“刚才故事里那个男生名字叫邵思南。”
姓邵?那……
薄暮雨抬头:“刚才那个邵夫人就是他母亲。”
江尘音点头:“对, 邵思南还有个弟弟叫邵思北。”她顿了一下,叹气道:“当年邵思北还很小。而且后来也调查过,邵思南确实患过精神类疾病。”
“原来如此……”薄暮雨神情变得肃然,满目了然。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但距离邵思南出事已经十几年了他的母亲仍然吃定江尘音,那么恐怕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消停。
“音姨,这么多年了那个邵夫人还不放过你,我觉得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贪婪的神色让薄暮雨感到一丝不安。
“我明白。”江尘音的思绪也回到了轨道,淡定了不少,“我的底线就是家人和我身边的人,对那件事,我看得清楚但我没办法彻底摆脱。”
薄暮雨直起身体扶住她的肩膀,“那你每一次想起来的时候不要逃避,不要只是想自己做的对不对。记得想一想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有错。还有,今天的帮助是最后一次。”
江尘音对上那令人不得不安心的视线,她没有办法不为薄暮雨弯起唇角:“好,你说的我都记得。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我帮助邵家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让家人担心。”
“没问题。”薄暮雨捏住她的脸颊把她的笑容加深,“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江尘音轻笑一声,随她心意将唇角的笑容扩大。
薄暮雨顿了顿,跟江尘音对视几秒,松开手低下头去。
“你以前跟我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她低着头用右手小拇指勾了勾江尘音的左手小拇指,“那我也跟你说,当时我还小所以不知道你的害怕。现在我可以看得到也听得到了,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江尘音咬着唇久久不言,凝望着薄暮雨只觉得眼睛和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她只得扭头去吸了吸鼻子,笑了一声后转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庆幸自己记性好,可以牢牢记住你跟我说的话。”
记性好才会记得住薄暮雨是怎么从一个话都不多说的小孩子,长成如今这样思维敏捷又正直勇敢。
薄暮雨抬眸道:“这点不怎么好,如果可以把不该记的都忘掉就好了。”
江尘音煞有其事地说:“也可以把该记的一层一层叠上去,时间长了,不该记的被淹没在最下面,也就很难再想到了。”
薄暮雨怔了一下,随即便感觉到江尘音的眼神终于暖了起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薄暮雨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往床的方向走。
“那就先睡觉,睡醒了就开始记应该记的东西。”刚躺上去薄暮雨就一拉被子盖住两个人,被窝里黑漆漆的。
江尘音伸手出去关灯以后挪过去抱住薄暮雨,扬着唇问她:“暮雨,你洗澡了么?”
“刚才工作前就洗了,快睡觉。”薄暮雨环住江尘音的脖子埋在那里呼吸,声音轻缓地尝试着哄她:“明天起来就会是新的开始,不要质疑自己的做法。你的本意是善良的,你一直都是善良的。”
江尘音收敛了笑,静静地抱着薄暮雨,感受着耳畔规律的呼吸,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她轻声说:“晚安。”
她开始觉得,明天才是真正的新的起点,在向薄暮雨坦诚以待之后。
刚进入二月秦州的年味就渐渐显现出来,大街小巷的商铺都张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超市里也添上了各种跟春节有关的货品,到处一派喜色。
薄明良跟叶夏岚特地去江尘音那里突袭,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比较有感觉的就是薄暮雨更会孝顺长辈了,还知道下厨给爸妈做了一顿饭,而且没让江尘音帮忙。
这让叶夏岚觉得把薄暮雨放在江尘音这里,比让薄暮雨待在家里好得多。
二月初,薄暮雨的《战神》完成剧本创作。在剧本创作期间所有筹备已经在有效率地进行,二月下旬苏漫宣布春节假期回来以后便会正式启动。
终于完成任务的薄暮雨坐在苏漫办公桌前松了口气。
苏漫挑了挑嘴角,一只手拿着文件夹往桌上拍了拍:“怎么,觉得轻松了?”
薄暮雨笑了一下:“起码春节假期会轻松很多。”
苏漫把文件夹放下,身子往后靠,语气随意道:“对我挑的演员还满意么?你不愿意指定人选,我只能根据你的描述来筛选了。”
“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薄暮雨若有所思地点头,“高长恭在历史上的记载是音柔貌美,骁勇善战,所以男主角的样貌和英气缺一不可。至于女主角,也就是他的妻子在正史里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我查找了很多野史也只是找到了一些模糊的记录,所以我很大程度上虚构了有关她的部分。”
苏漫忽地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其实郑妃这个角色我最开始属意的是蓝于昕,但她时间排不过来,而且她是嘉亿的人,说实在的我犹豫了一段时间。”
薄暮雨一怔,“蓝姐姐?”
反正是闲聊,苏漫也不掩饰地夸了起来:“嗯,蓝于昕本身演技可圈可点,虽然在这个圈子里不算特别优秀的,但是也绝对不是花瓶。主要是她的戏路可以突破,不局限于她的样貌和气质。”
薄暮雨欲言又止:“比如……”
苏漫抿了一下唇,“比如那些只能演面瘫脸的演员,也比如那些只能演傻白甜的演员?反正蓝于昕这个人戏路比较宽而且也有演技,人气也高。”
薄暮雨点头:“你下回可以考虑。”
苏漫笑笑:“下回再说吧。”
下班照旧是没有应酬的江尘音过来接薄暮雨回去,两个人一起做晚饭,薄暮雨会下意识地比原先多担待一点。
自从上次听完江尘音说以前的事情之后薄暮雨在生活中会主动把家务多揽一些。她觉得自己当年还小,现在甚至都记不清那个时候的江尘音有没有露出过消极的情绪了。
她没有办法弥补,所以她想照顾江尘音,就像她跟江尘音许诺的一样。
晚饭后两个人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江尘音要去洗碗。薄暮雨把她推上楼去锻炼,自己把洗碗的活包了。
江尘音在健身室里一边做俯撑交替提膝一边思索,汗水顺着她的面庞滑下后滴落。
她感觉这孩子最近越来越勤快了,也不是说以前不勤快,只是她觉得薄暮雨多了一种难以用言语说清的感觉。让人感到这个人很有安全感,会把事情安排得稳稳当当绝不会出岔子。
薄暮雨能够变成这个样子是很有好处的,工作中也会让人容易生出好感。
江尘音锻炼完下楼回房,薄暮雨本来在工作,见她进房间就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杯水送上去:“音姨,喝水。”
江尘音勾了勾唇角把杯子接过来喝水,心里那种感觉更重了。
她喝完以后问:“你在写什么?”
薄暮雨主动伸手去把空杯子拿回来,同时回答:“我把大学时写的剧本看一下,是学姐打算启动的下一个项目。”
江尘音双手环胸笑道:“哦?是什么故事?”
薄暮雨把她拉到桌旁,放好杯子后说:“故事名字叫《尘世》,主角是一个经历了母亲被父亲杀害,并且父亲被判处死刑,以及在养父母家里被养父猥亵过的女孩子。”
屏幕上开着文档,上面一大片记录着情节的文字。
江尘音连忙转身无奈地对她笑:“别让我看,我们两个是竞争对手好不好?”
薄暮雨脸颊鼓起来一点,眉头轻皱着揽住江尘音的肩膀小声说:“你又不会怎么样,看一眼不要紧的。”
“你就这么信我?”江尘音转头故意说道,“万一我记下来然后拿去让嘉亿的编剧写呢?”
江尘音比她高,转头过去就能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自上而下地欣赏她漂亮秀气的眼睫毛,还有这个角度下细润如美玉的无暇侧脸,和那流动着静谧光华的眼眸。
“你不会的。”薄暮雨凝视她含笑的眼眸,“你不会这么做的,先不提嘉亿的编剧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单说你刚才的话,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总是哄我,我年纪大了受不了的。”江尘音忍不住牵动嘴角,依旧觉得自己心里泛起一丝甜。
“我没有哄,我在说真话。”薄暮雨不满意江尘音的回答,伸手搂住江尘音的腰。
刚锻炼完下楼的江尘音上身依旧只有一件运动内衣,汗水擦掉了,白皙的肌肤紧致光滑。薄暮雨的双手扣紧在江尘音的腹部,心里瞬间就涌起一阵浓烈的眷恋。
如果可以随时抱到就好了,早上互相告别各自去上班时,晚上在一起时,还有心里想念时。
江尘音身体一僵,还没等薄暮雨心里美够就拍了拍她的手催促:“暮雨,放开,我出了一身汗还没洗澡。”
“又没有汗味。”薄暮雨搂得更紧了,“很香啊。”
江尘音只觉得心口重重跳了一下,赶紧掰开薄暮雨的手转身:“香什么?快去洗澡,你在房里洗,我去隔壁房间。”
“我还想抱你。”薄暮雨舔着唇,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尘音的腰。
“很晚了,快去洗澡。”江尘音想接着催但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推了推她:“洗完澡让你抱,去吧。”
薄暮雨眼神亮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床上:“你的睡裙在那里。”
江尘音去拿自己的睡裙,薄暮雨也关掉电脑马上要去洗澡。
浴室门“嘭”地一声合上,江尘音停下脚步望向那扇门。
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薄暮雨的手毫无阻隔地触碰到她的腰时,她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另外的画面。是薄暮雨抱着别人的画面,从后面抱着的姿势。
她的心绪当即就浮浮沉沉,因为薄暮雨最近偶尔会从后面或者侧后方抱她,最早的一次是薄暮雨发烧刚好时她煮着粥的那一次。
大概是因为薄暮雨喜欢用这个姿势抱她以后第一次碰到她衣服底下的身体,她这才想到另外的画面。
她想到薄暮雨以后有了男朋友,会不会也没有改变,还是一根直肠子,说话不知道拐弯。会不会还是不知道“羞涩”是很多女孩子最常出现的情绪,会不会还是喜欢用这个姿势去抱对方。
江尘音攥紧了手里的睡裙一角,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两个人都洗完澡躺上床并熄了灯后,薄暮雨挪过去搂住江尘音的腰。
虽然睡裙的质感很好,但她觉得不比直接接触皮肤要好。她咬了咬唇,忍住想伸手进去的想法,那样好像太奇怪了。
为了让那个奇怪的想法淡化,薄暮雨说:“音姨,准备过春节了。”
江尘音摸着她的脑后的头发:“嗯,过几天你要搬回家里住,上班了再过来吧。”
“那我除夕晚上可以找你么?”
江尘音笑说:“除夕那天我在我爸妈那边。”
“对……要回去江爷爷江奶奶那边的。”薄暮雨有点泄气,那边太远了。
江尘音心里一软,思忖片刻后道:“如果要找我的话,早点打电话。”
薄暮雨怔了怔,明明还没过节却感觉有烟花在心里盛开,话语染上微微的喜色:“真的?我除夕可以找你了?”
“真的。”江尘音笑出来,借着床头灯的昏暗光亮去看眼里仿佛映出灿烂烟火的她。
刚才洗澡前那些想法浮起在江尘音的心头,她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问过薄暮雨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她还想到了一件事情,过完春节再过半年就是薄暮雨的二十三岁生日了。一个美好的年纪,能够吸引怀有倾慕之心的男孩子。
江尘音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快要忘了薄暮雨已经到了最适合谈恋爱的年纪。
薄暮雨大概很快就会有一个相互喜欢的男孩子了,生活中的重心也会渐渐与江尘音无关,这个认知让江尘音在深夜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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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垫得差不多了,有人马上要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