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淡淡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周围,还好这不是刺激人鱼感官的因素。
但是不在海水里,这让塞壬特别烦躁,残余的理智也岌岌可危。那种越来越危险的气息,连夏意也清晰的辨别出来。
他见过人鱼捕猎,无论是速度多快的旗鱼,还是凶悍的鲨鱼,攻击与闪避的速度都远远没有塞壬快,体型差异都不是问题,人鱼会准确的击断猎物的脊椎,让它瞬间死亡,这样鱼腹最鲜美的肉就不会因为挣扎拍打出现淤血。
夏意想不明白,自己都没有再挣扎了,为什么塞壬的动作还是磨磨蹭蹭。
他的世界非常简单,只分为愿意去面对的事情,与他不愿意去接触的事情。如果这不是性格,而是小毛病的话,大约可以说这个人任性顽固不知变通,但主宰性格,并影响思考逻辑的话,简直就能称之为灾难。无论待在多么融洽的环境里,哪怕环境也不排斥他,但夏意的思考永远只局限于自己——他第一眼就被塞壬非人的模样迷惑了,觉得那些海怪也很有趣,甚至在一个人慢慢回忆的时候整理出异样的情绪,他对塞壬的好感并不单纯。
可这一切推论,最后并没有得出正常人一般该有的结论,根本没打算去倒追或者试探喜欢的人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问题的关键在于夏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人鱼当然应该找的是同类,这个思路有错误吗?
夏意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从根源上,他就掐断了关于那个方向的臆测。
塞壬现在连指尖都是滚疼的,十分不对,眼神也很怪异,大约野性的生物都是这样吧,人类以为跟它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它们就会突然将你一口吞下。
夏意不是不想挣扎,而是根本动不了。
航母距离海面实在太高,他拼尽全力,感到头都开始一抽一抽的发痛,仍然只有些许水花抛溅到甲板上,充其量只能打湿身体,一点用都没有。
塞壬的手指从他的脊背滑到胸口,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这种情况下心跳得不快就奇怪了。夏意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至少会想下遗憾的事情,或者后悔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可是竟然没有,首先出现在意识里的是塔拉萨女神号,不带任何偏见的话,它真的是一艘奢侈享受的豪华游轮。摒弃背后的喧闹与舞会,站在扶栏边,看着碧海蓝天。失去方向的海鸟飞旋着,最后筋疲力尽坠落进了海里,瞬间雪白的浪花翻出——
是了,那时候就看见银色的鱼尾,不过当时以为那是条很大的鱼。
夏意腰腹上被摸索得一阵战栗的,有些地方传来微微的刺痛,但不太明显。他骤然睁开眼睛,没去管赤/裸的上身被划出的浅浅红痕,直接盯着塞壬:
【阿碧瑟喜欢喝牛奶?】
这问题出现得太突兀了,塞壬完全没反应过来。
倒是远处一直努力装自己不存在的章鱼忍不住:
【什么是牛奶?】
【白色的,一种液体…不,一种水,冰凉的…是它周围都很冷很凉,味道不错。】
【啊,那个很不错!】阿碧瑟将自己稍稍浮出海面,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航母,【不知道这条船上有没有?】
【塔拉萨女神号…不,我是说我跳下来的那条船上的牛奶,你是怎么喝到的?】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夏意的细节记忆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错误的。
完全封闭的冷库,不翼而飞的鲜奶…那大约是末世危机发生的时候,最无法理喻的一件事了,如果真的是大章鱼偷喝的,那么就是说,阿碧瑟与塞壬真的很早就盯上了那条游轮。
【当然是通风管道,将触手塞进去…】
章鱼理所当然的说,不过等半天也没等到夏意的声音,不觉好奇:
【夏意?】
夏意当然不能回答它,他条件反射的颤抖着,因为惊骇睁大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所有的推论与回忆都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塞壬,塞壬这是做什么?
按住脊椎,胸口与腰腹,他都能理解那是致命的要害,但是?
…这,这虽然也是要害,甚至脆弱到不能受到稍重一点的撞击,可是…
“嗤啦。”
本来腰后位置就被撕掉一块的牛仔裤,现在彻底报废了,腿部前面的布料也被拉扯成碎片,随即滚烫的温度裹了上来,与刚才隔着衣服的触感截然不同,塞壬指腹与手心有细小的鳞片,不算小心的握上去,那略微粗糙的磨砺感,细微的刺痛像是强烈的电流窜上四肢百骸。
【你…你在做什么?】
夏意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刚才想到的事情,明明是塔拉萨女神号在起航一天后,就遇到了阿碧瑟与塞壬,磁场空洞那时候大约还没出现,海怪跟着一条游轮,到底是要做什么?
将塔拉萨女神号上的人类当成食物吗?
夏意挣扎起来,他原来平缓的精神波已经彻底被搅乱了。
惊疑不定的情绪像是汹涌的海浪,使得他的精神世界特别不稳定,但是人鱼嗜好的阴暗情绪却是出现,这也让塞壬尚有理智,微微俯身,深深吻下去,气息暴虐又危险,像是掠夺般汲取夏意的呼吸与喘息。
那尴尬的位置虽然被放开了,可是大腿根的脆弱皮肤被摸索后的敏感,更是从脊后都传来麻痹般的快感。
夏意挣脱不开,这种情况太诡异了。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牢牢罩住似的,睁开眼睛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连海浪的声音都消失了,安谧得只有他自己的喘息与激烈的心跳声。
【斐查兹…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伸手触碰到的,才是唯一的真实。】
晕晕沉沉里,塞壬的声音好像特别清晰,无比深刻的印在夏意的脑海里:
【你是我的…或者按照人类的说法,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宁愿将你带进深海,让你失去气息死在我的怀中,即使是尸体我也不会松手——你是我的…】
就好像塞壬的身上的温度传了过来,夏意也觉得燥热得喘不过气,这种炙烫的温度十分难受。没有海风,没有海浪,连阿碧瑟之前的声波也涅灭消逝,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身体所有敏感的地方传来的即欢愉又难耐的激潮,像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夏意勉强想让自己镇定,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他必须要跟塞壬解释!
他是有那样的喜欢,但这不是错误的吗?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塞壬要找的是同类,绝对不是…
【夏意,你说什么?】
部分精神波重合之后,稍微强烈点的思维都会准确的传递出来,夏意刚才的那个念头,让一直有危机感笃定相信最后一定会失去夏意的塞壬骤然一愣。
【你要…找你的同类…】
【不是这个。】
【…你该找你的同类…】
夏意执拗得就记得这么一个念头。
身体传来的快感越来越明显,几乎冲散他的神智,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弓了起来,好像所有感觉都随着塞壬的手指点燃了,酸麻刺痛逐渐集中在鼠蹊部肌肉处,有陌生的异感从尾椎猛然传来。
他终于明白塞壬要做什么了。
好像从前有次在片场将剧本落下了,发现后尽管是半夜时分,他也只能重新回去找,忙碌的工作人员都集中一块布置室内场景,他走上二楼,进入演员的休息间,刚拧开房门,就怔住了。
制片人与这部剧里的一个小配角身无寸缕的滚倒在沙发上。
灯光是亮着的,夏意看得十分清楚,包括那相交的部位。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连呼吸都没有错乱半分,直接从桌子上拿起剧本,转身离开,甚至关好了门。
——那是他的房间,尽管只是临时的。
——看吧,都说了夏意跟一个死人没两样。
关门的时候,调笑声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夏意没有回头,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觉得不适,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这个圈子里又一件绝对不能说出去的事情罢。
再后来,好像这个配角下一部电视剧就直接当了主角,说实话演技是不错的,长得也抢戏,很快就红了,就是看见他总是闪避,其实没必要,夏意那时候唯一明悟的事情,就是原来男人与男人是这么回事,亏他当初怎么也没想通。
可哪怕是马上做一场噩梦,梦见的是跟李绍滚到一张床上,也不至于让夏意如此惊恐不定。
人鱼的下半身不是鱼尾吗?
夏意只觉得骤然一片凉意,手挥开的时候,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握紧,冰凉的金属感,他摸索了半天,才想到是f22的着落机架。
后背滚烫,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脖颈边,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夏意再次试图挣扎。
【夏意,你不肯?】
【不…不,不对,你应该…】这种身体前端被撩拨到顶点,偏偏不能释放的时候,居然被问要不要停下,简直就是开玩笑,夏意这样脾气的人都要咒骂了,但又忍不住执拗的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不过没等他说完,就被塞壬打断了:
【我没有同类,就算遇到,我也会杀死他们,撕裂他们的鱼尾,让他们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种充满了杀意的暴虐声波,让夏意一阵晕眩,头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海面上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漩涡出现在海水中,阿碧瑟被冲得滚了好几个圈。
这是要弄沉船吗?
看着骇人的海浪,对航母的影响实在很小,也不过是略微左右摇晃下,夏意都没感觉到,意识混乱之中只是抓牢了手中的金属机架,在感觉到海浪浇到身上后,炽烈的情/欲稍稍一减,可也就在这个时候,那种撕裂般的痛楚骤然袭来。
阿碧瑟是准备游来帮忙将船拖起来的,忽然感觉到身边海水沸腾般的全部窜了起来,瞬间就将它抛在了海底,失去浮力与赖以生存的海水,大章鱼傻了,看着光秃秃的海底和一群本来藏身海底沙子中的鱼蹦跶不停,再傻傻仰头。
不是它搁浅吧搁浅吧,是海水飞了啊!
同时一阵尖锐刺耳的次声波,惊得阿碧瑟一个倒仰,趴在那里痛苦的扭触手。
糟糕,会被空气呛死的!
大章鱼惊恐的挪动身躯与触手,却无能为力。
所有海水都被汹涌倒卷,就好像一大桶水当头砸下,航母硬是被拍得微微向下一沉,被合金链条锁紧的f22战斗机也跟着微微滑动了下,这种震动让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夏意险些又昏厥过去、痛得五指握紧,如果不是身后塞壬手臂的支撑,估计已经瘫倒在地了。
除了滚烫的温度,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感觉由然袭上。
海浪倾泻落满了海底,随着夏意剧烈的喘息,仍然在翻腾起伏。
[出了什么事?好可怕的声波,阿碧瑟?]
海怪们纷纷在问,吃东西差点噎死,睡觉吓醒的感觉可真糟糕。那种声波,大约是濒死的时候发出来的?可好像也不是…声波不是忽然断掉的,气息很强烈,怎么可能是快死?
再说世界上,哪里有能让它们发出这样痛苦诡异精神波的可怕怪物?
面对不断出现的次声波,大章鱼完全不理会,身体一被海水包裹,立刻连滚带爬拼命往深海游去,半路上看到傻乎乎窜出海面试图逃生的海豚,不由分说,吸盘收拢,触手一卷,就将小家伙裹走了。
【乖,别动,不吃你,我是带你逃命,太可怕了!】
阿碧瑟哆嗦着用另外一只触手摸摸海豚惊慌下胡乱撕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