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玛达似乎对于萨罗这个称呼有些不太满意,他“啧”了一声之后,皱了皱眉说:“什么地球人不地球人,现在都生活在这里,难道你们皮拉星的人就要高贵一点?”
萨罗被齐格玛达的话怼得说不出来,他连连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格玛达则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弗林:“在这个充满了危机和荒芜的星球上,我们都要记住一点,这里从来都不存在什么五等星球的低等种族,更没有什么一等星球的高等种族,生活在这里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只有一条命。”
“今天苏格坚持走这边,不是因为她觉得你们一等星球的人性命就要宝贵一点,而是在她的眼中,在我们每个人的眼中,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贵与否,我相信,今天就算不是你们在这里,换成别的人也一样,我们这里的每个人知道的话也会来救你们的。”
“看,我们都想的一样,所以,我们都是一样,一样拥有高贵的灵魂。”
齐格玛达平日里从来都是大大咧咧,又喜欢说八卦,似乎没有个正形,但是此时此刻从他嘴里轻轻的说出的这些话却好像是惊雷重重的落在了弗林和萨罗的心上,震耳发聩。
弗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苏格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这一边走过去,她的样子很狼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弗林却仿佛感觉到了在她的身上带着夺目的光一样,那么耀眼,却让人根本就无法转开眼睛。
第45章
大雨滂沱, 在地面上砸起了一片喧闹而又危险的声音,河水砰扑,为大地增加了生机勃勃却又让人担心的选择。
弗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朝着自己这个防线走过来的苏格,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他很想做点什么。
无论是他的经验,还是他的教育,又或者是从小到大的走过的一切, 都在他的心中嗡嗡的作响,仿佛是不断想要跳出来的生物, 都在不断的提示他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此时此刻的弗林却仿佛是被石化了一般, 一种透心的凉直接了当的穿过了他的心脏。
那种透心的凉, 仿佛叫做羞耻,又仿佛叫做骄傲。
只有在自己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大概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一些平日里感觉不到的东西吧。
白花花的雨幕就这样罩在每个人的眼前,让人的能见度变得更低更低再更低一点。
苏格甚至可以说是颇为艰难的才从独木桥上走下来, 而当她双脚落地的那一刻, 就有一种专注甚至能称得上如同芒刺一般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准确说,她还在独木桥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全付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路上, 毕竟湿滑的原木之下就是湍急的河水, 并没有什么比安全更加的重要了,但是当她放松了心神, 这原本被忽视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极为的突出了出来。
顺着那极具辨识度的目光看过去, 苏格看见了站在大雨中的弗林, 他很是狼狈。
事实上,在场的每个人没有谁不是狼狈的,可是苏格愣是从万般都一样的狼狈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更加狼狈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当自己的目光毫无遮掩的跟他对视之后,苏格看见了对方的目光仿佛是惊慌一般的闪躲到了另外一边。
随后,让苏格根本就没有想到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弗林,那个最为歧视自己的弗林,那个就连跟自己说话都觉得有细菌被感染的弗林,竟然在她的注视之下低下了头。
如果说没有吃惊的话那是假的,毕竟在苏格心中弗林大概是跟又臭又硬的石头划等号的,这个人竟然会对着自己低头,这简直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认真的盯着弗林看了两眼,最终却看见弗林朝着自己走过来。
此时此刻围在苏格身边的人不要太多,他们有一同来救援的队员,也有被救了,正在又哭又笑的娜丽塔,被利亚一把抱住的蒙,被齐格玛达拉倒他身边,甚至对着自己尴尬的笑着的萨罗。
没有弗林,因为弗林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遥远,很快,弗林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苏格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弗林,她有点不知道现在这个人有什么打算,是过来随大流一般的感谢自己来救他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像呢?
一时都还没有弄清楚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的苏格却看见弗林忽然弯下腰来,毕恭毕敬的朝着自己行了一个星际联盟中通用的行礼姿势,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他的身段也放得很低,就连他的声音也在大雨之中差一点就被淹没了。
苏格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抱歉,苏格,我为我原来的自大和骄傲感到羞愧,我向你报以最诚挚的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很认真的看着对方了几秒钟,苏格忽然就翘了翘了嘴角,唇角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如果我说不接受呢?”
说实在的,周围的外星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不对付的,他们尽管旗帜鲜明的站了队,但是,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能够和解,能够和平共处。
所以,在弗林主动的道歉的那一刻,所有人选在心口的石头都放了下来,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应该随着弗林的道歉就过去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在苏格这里。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苏格会拒绝。
他们吃惊的表情统统的落在了苏格眼中,她只是抿了抿嘴角,难道对方道歉了自己就要接受,就要说没关系吗?
不,她做不到,被歧视的人是她,她只是不想接受这样的道歉,没有那么多大道理,仅仅就是作为受害者的一方不想妥协而已。
难不成,想要按头喝水吗?
她的目光中带着浓浓挑衅,摆明了并不想给弗林这个楼梯下。
苏格觉得弗林会生气,会暴跳如雷,甚至会再次跟自己撕破脸,但是他都没有,他只是直起了身体,望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点点头:“你可以不接受,这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为我的行为的不妥当道歉,并且为今天的事情表示真诚的感谢,谢谢你能过来搭救我们每个人。”
说着他再次行礼致谢,仿佛根本没有将苏格的挑衅放在心中,反倒是让苏格惊讶了,这外星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我不接受,你不是应该很生气,彻底跟我撕破脸,然后继续的嘲讽我,继续的看不起我,继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我,而作为受害者的五类星球的我,这个时候应该奋起将你再打一顿,打到你新否口服,我们才能站在一起说和解的事情啊。
但是你现在就服软,你现在就怂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现在这个态度你让我后面的戏很难接下去啊。(╯‵□′)╯︵┻━┻
在回去的路上,暴雨视乎又大了几分,如果说原来只是一瓢一瓢的往下面倒的话,那么现在的雨就像是有人在用盆往外面倒,而且还是洗澡盆。
如此的大的雨浇在人的身上就不再是狼狈不狼狈的问题了,根本就承受不住的问题了,特别是像是对待格拉期这样的矮小的种族在大雨的冲刷下,不要说举步维艰,就连迈开腿都做不到,甚至猛地一震大雨浇下来,直接将他拍在了地上。
要不是一边的萨罗手脚利落一下子把他给提了起来,只怕他现在已经跟大地紧密的贴合到一起了。
“谢谢。”被提溜起来的格拉期大口大口的喘气,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木木的。
苏格伸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过立刻就有更多的雨水浇了下来,她勉力的睁开眼睛,掏出了绳子,伸手拍了拍齐格玛达塞给他,努力的大声的喊:“你到最前面去开路!要慢慢走!”
雨水太大了。
齐格玛达其实并没有听清楚苏格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他却看明白了苏格的意思,他紧紧的攥住手中的绳子对她用力的点点头,并且按照苏格教的,对她比出了“ok”的姿势。
跟着苏格一起来的人都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并不需要一个个的安排,便全部都紧紧的拉好了绳子。
上一次走在最后的容时,那是因为容时是所有外星人中能力最强的,实力最焊的,但是除了容时之外,要说战斗技巧、平衡能力最强是苏格,更何况她还有非常丰富的野外生存能力,所以这一次,她主动的走到了最后断后。
弗林就站在苏格的前面,当看见她走在了最后面的时候,他转回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的说:“我来断后吧!”
苏格看了他一眼,十分坚定的摇摇头:“你的太弱了。”
弗林微微一愣,随后便想起了自己和苏格上一次的交手,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地球女性确实是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得他苦笑了一下,但是还是说:“我就在前面,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苏格定定的望着弗林,说实话,这个外星人前后的转变实在是有点大,她接受起来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虽然这种微妙让她有些别扭,但是苏格并没有拒绝弗林,现在这种逆天的天气状况之下,不是什么小心眼的时候,大家必须要努力的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平安。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点头:“好。”
齐格玛达在最前面喊了一嗓子什么,位于最后的苏格并没有听清楚,但是他们手里的绳子却统一的紧了起来。
苏格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想看清楚这漫天的雨到底什么才能停,什么都没有看见,却被漫天的雨水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能见度已经只有两三米的雨幕之中,所有的人全部都紧紧的攥着绳子一点点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从发现弗林他们的高地回到和容时相约的地方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现在的雨太大,将地面的泥土不断的冲进一边的河沟里,相邻河沟的地方也不断有土石在垮塌,看起来并不安全。
重点是,在一路山该有两根独木桥。
苏格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两根独木桥就已经非常的湿滑危险了,现在回去雨水更大了,想来危险系数更高了。
一边走,苏格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里太不安全了。
其实不光光是这里,就连容时和她相约的地方也很不安全,她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汇合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无论是去旷野那边,还是去森林里面,总之,不能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齐格玛达似乎感受到了苏格焦急,他也加快了行路的速度,很快就已经抵达了第二根的独木桥。
这是两根原木做成的独木桥,搭在一条深沟的两边,他们过来的时候深沟的水流湍急,但是深沟的宽度还是比较窄的。
但是现在,不过折返了一段,最多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深沟的宽度已经被河水给冲宽了不少,独木桥的两边只能算得上是堪堪的搭住了。
齐格玛达看了一眼深沟,心中忍不住打鼓,他站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塞拉探头一看,也被这个宽度给吓住了:“这怎么办?要过去吗?”
齐格玛达此时此刻的心中也好比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他当然是不想走这里的,但是如果不走这里,只怕一会连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了这里,齐格玛达狠狠的咬着后槽牙,对着塞拉重重的点头:“跟紧我,速战速决!”
齐格玛达能想到的事情,塞拉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一会儿只管往前面走,千万不要停下来。”
身后的人又将这话往后面传,一个接着一个,等到传道苏格这里的时候,队伍已经移动了半天了。
刚刚开始传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前面要说这个意思是什么,但是当真正的站在独木桥的前面,看着那深沟里面呼啸湍急的河水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不腿软的。
娜丽塔站在弗林的前面,她望着那河水只觉得双眼发黑,头昏脑涨,身体忍不住颤抖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却被弗林一把扶住:“走。”
娜丽塔转回头看着弗林,本能的抗拒摇头:“不,我做不到,太可怕了!”
“抬头向前看,不要往下看,走!”弗林的脸色苍白,长时间的淋雨,每个人的身体都十分虚弱,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坚定的不容辩驳。
再这样不容辩驳的语气之下,娜丽塔本来已经怂到极点的身体里面似乎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勇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朝着前面看去,前面是格拉期。
望着格拉期那么矮的身体还稳稳的朝前面走着,娜丽塔似乎又多了一点点勇气,她一步一步的开始挪动着脚步。
两根原木被浇了很长时间的雨水,已经变得十分的湿滑,在行走的时候必须要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娜丽塔一直提着一口气,一点点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尽头,她眼睛一红,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朝着响动的那边看去。
不看不得了,这一看,吓得娜丽塔整个人几乎大叫起来。
走在娜丽塔后面的是弗林,弗林的后面则是苏格,当那巨大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苏格的瞳孔猛地就缩紧了。
无休无止的暴雨之中,那本来就已经被冲刷得酥松的山壁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坍塌。
其实,它一直都在坍塌,只是在此之前坍塌得都比较少,而且多半都是细碎的小石头,可是这一次,却是足足有十个立方的巨大的石头直接就从山壁上砸了下来。
砸到了那本来就已经异常湍流的河水之中,瞬间就改变的回水湾的流向,也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推起了巨大的浪潮。
那浪花足足激起了几米高,当那浪花落下来之后,原本还存在的不少岸边的泥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那浪潮异常的凶猛,猛地冲向了两边的河岸,直接将很多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砂石给打了下去,包括他们脚下这条深沟也不例外。
在来的又凶又急的浪潮的冲刷下,本来就很宽的那条深沟两岸又被冲宽了一大块,而最可怕的是,已经没有人的对岸的那块放置原木的泥土直接在这潮水的撞击下发出了巨大的声音,随后摇摇欲坠的泥土带着那原本支撑这原木的石头随机崩塌,毫不犹豫的落入了河水中,甚至连个浪花都没有激起来。
堪堪搭在那石头和泥沙上的两根原木像是失去了最后的靠山,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在经过了短暂的几秒钟的坚持之后,便追随着前面的泥沙石头的使命直接就顺着那冲力滚落了下去。
伴随着那独木桥滚了下去,无论是已经走过去的外星人还是没有走过去的外星人无一不是爆发出了惊声尖叫,而走在最前面的齐格玛达只是在微微愣一下之后就大叫着:“快点拉住绳子!”
整个变故来得太快了,快得连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格当下只感觉到脚下一空,一种失重的感觉直接就朝着她侵袭过来,但是她意识的就把那条绳子给拉紧了,饶是这样,她的身体还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堪堪的耷拉到了水面之上。
在她之上的是弗林,此时此刻也紧紧的拉着绳子,他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心脏跳得咚咚咚得快,仿佛就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他甚至都不敢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到现在为止他的腿都是软的。
而在弗林之上的娜丽塔根本就是在独木桥掉落之时就尖叫连连了,她一边的手抓住了那绳子,另外一边的手则在雨幕之中不断的到处的划拉着,像是一只溺水的动物。
格拉期相对幸运,在独木桥掉下去的一瞬间他其实已经踏在了土地上了,就算因为绳子的缘故被娜丽塔给拽了下去,可是在下一秒也被眼明手快的阿冰一把就给拉住了衣服,直接提了上去,算是彻底安全了,但是这样也让下面的娜丽塔手里捏的绳子猛地摇晃了一下。
娜丽塔本来就恐怖到极点,在过桥的时候就怂,现在出现这种状况,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能凭借着本能拉住了那条绳子,然后惊声尖叫着,现在因为格拉期被阿冰拽上去的缘故,绳子又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她根本就拉不住绳子。